“米勒娃,”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随之而来的叹息却比之前更深沉了,“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罗伯特带来的消息,将威胁的阴影如此真切地投向你、投向我们所有人,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而充满现实的考量,“我们不能够仅凭‘有威胁’、‘会动手’这样笼统的警告,就像试图用一张模糊的地图去精准定位即将掀起的风暴核心。至少是现在,我们并不能确定这是股什么样的实力?谁是真正的核心推手?他们具体的计划时间表?力量如何整合?”
“伏地魔!”麦格教授脱口而出,“罗伯特带回的消息中,伏地魔就是食死徒的核心!”她略带激动的语气重复着这个名字,“难道这还不足够清晰吗?”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张年轻而野心勃勃的脸,瞬间掠过邓布利多的脑海。
事实上,作为当年将那个天赋异禀却灵魂扭曲的少年亲手引入霍格沃兹大门的人,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如今,当他以“伏地魔”之名重新出现在世人视野,搅动风云,邓布利多心中甚至没有太多惊讶。他太了解汤姆了,不甘平庸,自负入骨!对力量拥有近乎病态的渴望。霍格沃兹的时光只是磨砺了他超凡的智慧和魔力,表面上的谦谦有礼让汤姆获得了一众人的“青睐”,但也让他看见了汤姆身上蛊惑人心的潜在危险。然而——
邓布利多微微摇头,他安抚着,“米勒娃,在霍格沃兹没被牵连之前,我们并不能轻举妄动,审慎行事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目前证据链薄弱、行动目标无法清晰定位的情况下。”
但是这种近乎保守的说辞又怎么能够说服麦格教授,她的反驳即将脱口而出,却被邓布利多抬手的动作强行压下。邓布利多知道麦格教授再担心什么,但是他所处的位置注定了他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
“我们需要更精确的情报,而不是一个模糊的靶子。”邓布利多目光复杂地看着麦格,委婉地提醒,“米勒娃,如果没有确切的情报作为证据支撑,这场惨绝人寰的‘恐怖袭击’——无论《预言家日报》怎样描述,不管大多数只想要安稳生活的巫师们会怎样想,尤其在当下,‘纯血’与‘泥巴种’的血统争辩甚嚣尘上的情况下,最终很可能被魔法部那群颟顸无能的官员们直接定义为‘意外’!”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世事的讽刺,“我相信魔法部那群人的德行,你比我更加清楚。”
这番直指魔法部官僚本质的反问,像一记重锤砸在麦格心头,让她瞬间哑口无言。死寂的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了片刻,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不过很快,麦格教授就振作了起来,她的脊背绷紧,眼中闪着火焰,“难道你就任由那帮疯子胡作非为吗?这是分裂!他们在分裂整个魔法界!他们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那群魔鬼的所作所为,最终的目标就是要将维系了千百年的巫师世界,彻底拉入黑暗与暴政的深渊,建立起一座血统论的森严堡垒!”愤怒和巨大的忧虑让她的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紧紧盯着邓布利多,带着一种近乎逼迫的审视,“阿不思!我不相信你没有预想到这些!”
“当然,米勒娃,”邓布利多并没有被这份暴烈的情绪撼动分毫,他微微挺直了身体,缓缓开口,声音不高,“谋定后动不是退缩不前,对于时事、时机的把握才是我们出奇制胜的关键。”
对于这种偏向于政客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麦格教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显然,邓布利多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但是他并不想现在分享给她,麦格教授略思索了一下,压下追问的冲动,转而发出属于她立场的警告。
“阿不思——”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洞悉的沉重,“我最近接到了埃菲斯通的信,情况不太乐观,他能——甚至我们都有种预感,这次不同于之前——”她的语气软化了一些,透出理解,“不过,你既然已经有了计较,那么你不愿意多说,我也不多问了,但是,早在开学时,尤金妮亚部长紧急给你发出的那封求助信,肯定不止我知道——”
邓布利多的目光平静无波,好像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过分的淡然让麦格教授对那封信的猜测有了些动摇,但她没有在这上纠结,继而从一个学院院长的角度提着建议。
“那么,作为学院院长,”麦格教授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朗锐利,“我建议,至少我们有必要对‘斯莱特林’那些蠢蠢欲动的苗头进行必要的教育和规训。尤其是那些家族与食死徒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学生!我们不能坐视他们在霍格沃茨的庇护下,为下一次暴行酝酿土壤!必须给他们一个严厉的警告!让他们知道,城堡的墙壁不是他们罪恶念想的遮羞布!”
邓布利多声音平稳,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没有确凿证据表明他们已经跨过那条不可饶恕的界线之前,米勒娃,他们在这里,首先是一群学生。一群被家族阴影笼罩,可能正站在歧路边缘,尚有机会被拉回的年轻人。”他向前微微倾身,“不分青红皂白的警告和猜疑,只会将他们更快、更彻底地推向我们期望的反面。仇恨的种子一旦在年轻的心里生根,结出的果实将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苦涩和危险。”
“那教育呢?!那规训呢?!”麦格教授急切而激动地追问。
“是的——”邓布利多温和而坚定的点头,虽然声音不高,但他的同意看起来安抚了麦格教授的情绪,“但方式,时机,对象,都需要如同调配最精密的魔药一般谨慎。我们的职责不仅是防范黑暗,更是在黑暗中点燃并守护那些微弱却可能改变一切的火种。此刻,风暴的中心虽在外界,但城堡内的每一丝涟漪,都可能被放大成惊涛骇浪。我们需要智慧,而非仅仅是雷霆。”
麦格教授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不过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我会密切关注,阿不思。特别是格兰芬多那边——和斯莱特林!但请记住,我的耐心并非无限。如果再有苗头——”她没有说完,但眼神中的坚决说明了一切。
邓布利多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带着疲惫的宽慰,“当然,米勒娃。你的警觉和责任感,是霍格沃兹最坚实的堡垒之一。让我们各自去做此刻最需要做的事情吧。”
麦格教授最后看了一眼校长,挺直脊背,转身大步离开,走向自己的办公室。邓布利多看着麦格教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长叹了一口气,在离开之前,目光极其自然、如同不经意般掠过了斯内普藏身之处,没做停留。
斯内普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壁,直到邓布利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才敢缓缓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尘埃和石头的味道。
‘果然——’
邓布利多并非毫无防备,他依旧掌控着局面。看来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了,即便没有自己这点微不足道的“先知”,他们也会利用已有的情报网络对黑魔王和食死徒进行防范。
更何况……前世此时,他也不过是个挣扎于蜘蛛尾巷泥沼、对即将席卷世界的风暴懵然无知的卑微少年,何须将那千钧重担一肩挑起?
他试图用这冰冷的逻辑说服自己放下心头沉甸甸的忧虑,但效果甚微。那份如影随形的、对黑暗未来的预知感,如同跗骨之蛆,并未因邓布利多的存在而彻底消散。它只是被暂时压抑,蛰伏在意识深处,伺机而动。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像一具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朝着斯莱特林地窖的方向挪动。幽深的走廊里,只有他孤寂的脚步声在回荡,烛火投下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宵禁的钟声早已敲过,城堡陷入一片死寂,唯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
终于,他回到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在墨绿色的帷幔和银质的蛇形装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常年不散的、混合着湖水湿气和古老木材的气息。
就在他穿过休息室正要前往寝室时,一个颀长、优雅的身影恰好从对面壁炉旁的高背椅中起身。
‘卢修斯·马尔福。’斯内普脚步微顿,心中掠过一丝意外。
而卢修斯在看到斯内普时,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这讶异迅速被一道完美无瑕的微笑取代。他姿态从容地踱步而来,在斯内普面前站定。
“西弗勒斯?”卢修斯的声音如同丝绸划过冰面,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在图书馆看书太沉浸了?”他用手指点了点斯内普手中的书本,眼神却审视着眼前这个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