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的邀约

“抱歉，下次我会注意时间的。”斯内普略显僵硬地颔首，简短而缺乏温度地应承着，却能够让精于察言观色的卢修斯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毕竟学校对于作息时间上是有规定的，”卢修斯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恰到好处的关切，“在学习上流连忘返是好事，但切莫忘记时间。适当的休息，与孜孜不倦的求学同样重要，不是吗？”他注视着斯内普，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我明白。”斯内普再次点了点头，简洁地回应。沉甸甸的心绪尚未从方才的思虑中挣脱，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在胸腔里闷烧。他强压下这股不耐，迫使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前的卢修斯不仅是级长，更是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前世”里，曾给予过他有限庇护的人。这份复杂的情绪，让斯内普不得不收敛着。

兴许是斯内普将内心的波澜掩藏得极好，卢修斯并未察觉那平静表象下的焦灼与抗拒，他唇边的笑意依旧温和得体：“开学两个月了，一切可还适应？生活上、学习上，如果有任何不便之处，或是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他的姿态优雅从容，话语间流露着级长对于低年级同学的关怀。

这并非纯粹的善意。开学以来，斯内普展露出的、连斯拉格霍恩教授都为之侧目的魔药天赋与魔法领悟力，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石，引起了卢修斯的格外注意。即将毕业的他，无论为马尔福家族的势力网添砖加瓦，还是为自身在“那位大人”麾下的前程铺路，都亟需招揽这样潜力非凡的新鲜血液。若能成功将斯内普引入食死徒的阵营，未来不仅能轻易获取学院内部的情报，更能借助他吸引、筛选更多合适的食死徒预备役，从而在未来的权力格局中，稳稳压过埃弗里那一家子令人厌烦的蠢货。卢修斯心中暗暗盘算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关切。

斯内普微低着头，没有察觉卢修斯眼里的算计，源于上一世的情谊，他的言语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感激，却也包含了一种近乎疏离的礼貌：“感谢关心，马尔福级长。”斯内普回应着，“学业尚能应付。目前，斯拉格霍恩教授所给的报酬，也足以满足我目前对于生活和学习的需求。”

“这样啊，那可真是不错啊。”卢修斯的声音里听不出真假，他优雅地拖长了调子，故意停顿了下，看到斯内普抬起眼睛望向他后，才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意味，继续道：“不过——”他的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亮，“对于你这样的魔法天才，我觉得目前还是有些埋没了。”

对卢修斯那套把戏熟悉到骨子里的斯内普，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呢。斯内普没有做声，一丝近乎荒诞的、想嗤笑的冲动爬上他的心头，令他冷静的脸上多了一些情绪，他静静地等着卢修斯接下来的话，因为他知道卢修斯还没说完。

卢修斯却将这短暂的沉默解读为心动与认同，内心里沾沾自喜的进一步郑重地将双手放在了斯内普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亲近，言语中充满了惋惜：“西弗勒斯，你拥有非凡的才能，事实上，斯拉格霍恩院长不止一次提及。像你这般天赋异禀之人，不该被——寻常的规则所限制，也不该因一些——资源上的小小匮乏而耽误了前程——”说到这里，卢修斯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斯内普身上洗得发白的袍子。

斯内普接收到了他意有所指的眼神，但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若是前世那个敏感自卑的少年，此刻怕是早已被刺痛。而他，已经经历了数十年的沉浮，又怎会因为一件旧袍子而动容。目前斯拉格霍恩教授给的那些报酬，要不是更想买一些稀有的魔药材料，早就足够将旧袍子换掉了。

但他还是配合的微微低下了头，带着一丝符合“被点破窘境”的难堪，想要听听卢修斯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卢修斯果然将这低头的姿态视为自卑与触动，所以他的语气中带了些循循善诱般的蛊惑，“真正的卓越，需要超越课堂的视野和——同道中人的交流。霍格沃兹之外的世界，远比城堡围墙内广阔精彩得多。有些圈子，有些知识——”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眼睛紧紧锁着斯内普，试图捕捉他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志同道合者才能触及。也许，马尔福庄园的藏书室，以及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或许会让你更加卓越出众！”

刚刚那般好笑的情绪在斯内普听完卢修斯的话后，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变了——

这和前世不一样！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上了斯内普的脊椎。卢修斯的话，几乎是在赤裸裸地暗示和招揽！

这与他前世的记忆产生了剧烈的、令人意外的偏差！是的，前世卢修斯也关注他、提供帮助，但那更像是一种对潜力股的长期投资和斯莱特林内部的提携，是隐晦的、循序渐进的，从未在一年级上学期就如此直白地抛出“圈子”、“马尔福庄园藏书室”这样露骨的诱饵！那时的招揽，是在他更深地涉足黑魔法、展现出更明确的倾向之后，在他更高年级时才发生的！

时间线…提前了！而且方式更激进！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绪。是因为他重生后刻意展露的、远超年龄的魔药天赋？还是因为他在某些细节上无意识的改变，引起了连锁反应？亦或是——“那位大人”的势力扩张比他记忆中的更快，导致卢修斯急于建立功勋，网罗人才？

震惊如同无形的巨手攫住了斯内普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藏在袍袖下的手指瞬间收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拉回他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

此时，心里上的压力和不安让他习惯性的开始运行起大脑封闭术，彻底将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

他抬起略显空洞的眼睛，让自己迎向卢修斯那充满期待和审视的目光。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卢修斯看到的不再是难堪或自卑，而是他表演出来的——被巨大“惊喜”冲击后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努力压抑却仍泄露一丝激动的茫然无措。

斯内普完美地装出了一个符合“骤然得知有通天捷径”的贫穷天才该有的反应。

“马——马尔福级长，”斯内普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厚爱”砸懵了头，他微微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您——您刚刚所说的——那些——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故意停顿，似乎在认真消化这巨大的信息，“我只是——一个一年级新生——” 他再次微微低下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种“自惭形秽”和“不敢高攀”的姿态，将“渴望”与“畏缩”的比例拿捏得极其精准。

‘很好，鱼儿上钩了。’卢修斯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心中那点得意更盛。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对方意识到巨大的机遇就在眼前，却又因自身境况而患得患失，这样才会更加依赖他卢修斯·马尔福的提携。

“不可思议？”卢修斯轻笑一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西弗勒斯，真正的价值从不因年纪或出身而蒙尘。马尔福家族向来欣赏有真才实学的人。”他拍了拍斯内普的肩膀，力道带着一种安抚和承诺的意味，“不必妄自菲薄。像你这样优秀的人，马尔福家族会永远敞开大门。”他的声音再次压低，仿佛这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也许，这个圣诞节，我就能在马尔福庄园见到你。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且——懂得把握的人。”

他优雅地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胸前的级长徽章。

“好好享受你的学习时光，西弗勒斯。我相信，以你的天赋，很快——你就会需要更广阔的舞台了。”留下这句话后，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

随后，卢修斯转身，银绿色的袍角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脚步声逐渐远去。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斯内普才缓缓地、极其克制地吸了一口气，掌心传来了一股黏腻的触感。

‘圣诞节？’

难道他们又有什么计划了？

在前世，他第一次踏入马尔福庄园，已是高年级，那里经常会有食死徒进出，甚至集会！卢修斯在此时抛出邀请，意味着什么？

是食死徒的进一步动作？还是——一次精心设计的考验？

斯内普咬了咬牙。此时，他的心里极其矛盾。

一边是远离一切是非，不与食死徒有任何瓜葛。但如果前世记忆不能完全依靠，也许那场——“噩梦”——提前发生……

另一边是打听更多的消息，以防备未然。但探听消息未免要和食死徒有所接触，那前世的命运——是否——再次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