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歆儿？”瑾仙显然对身侧绿衣少女的出现有些意外，他侧过头看向那笑靥如花的女子，一手抬起，两指间夹了一枚银针，“你就是这么跟我别来无恙的？”
“只是一点迷药不会伤及性命啦，”偷袭不成功，她摸了摸鼻子，强行找补，“…怎么样沈叔叔，我的暗器相比之前有没有见长？”
“这我怎么看得出来，”瑾仙依旧冷眼道，“丫头，我今天没功夫跟你耗，你跟无心一起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帮他。”
“我明白圣命难违，单凭我也劝不动沈叔叔，毕竟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情。”
唐歆儿笑笑，右手虚空一抓，手上浮现出几近妖邪的粉，五指指尖凝成长而尖细的指甲，“但是不管怎么样，歆儿今天不会让你带走他。”
瑾仙伤脑筋地单手摁了摁眉心：这丫头，想说情行不通又想拿她师傅当初救过他这事压他。
唐歆儿身后的无心沉默着着看了一会儿，大概看出点头绪来。又看了一眼她手间萦绕的淡粉色真气和那指尖那长长的刃，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
她现在站在他身前剑拔弩张的架势像极了炸毛的兔子。他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腕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她轻轻扯到身后去，挥手在她身周罩了个淡金色的大钟。
“歆儿姑娘，”他语气态度依旧像是平时和她聊天一般，“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牵扯进来了。”
“喂！”唐歆儿没防备被他扣了个保护罩，伸手拍了拍那钟，拍得嗡嗡作响，想强行冲破又怕伤到他，“我不出手就是了，你把这个撤了。”
“聊完了吗？”瑾仙不再多说，拔出风雪剑来，碧蓝带霜雪气的风雪剑一出，身周的气都冷却下来，“聊完了就乖乖跟我走吧。”
“瑾仙公公，别太过分。”
不远处和尚模样的醉汉一手抽出身旁护卫的刀来，出刀的一瞬间那刀竟在他身周分出百十多个横七竖八的分身残影来，“要想动手的话，先过我这关。”
“哇，”雷无桀睁大眼睛，“想不到这个拿刀的醉汉竟也是个高手。”
“碎空刀？”萧瑟不确定道，“碎空刀王人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无心来这于师想找的人就是他。”
“王人孙就是无心说的那个世交？”
“嗯，”萧瑟点点头，“上一辈的恩怨罢了。”
二人接着看去，那醉汉王人孙正欲提剑朝瑾仙斩去，原地的无心突然消失，下一秒竟出现在王人孙的身前，刀刃的侧边。
那刀再近一寸就会划到他的颈间，划出血来。
“你！”没有想到一心想要保护的人竟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刀下，王人孙浑身一震，身周的几百把刀刃残影顷刻散去，他收回刀来，踉跄着朝后退了一步，那刀也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无心嘲讽地笑笑，“这一次砍不下去了？”
唐歆儿皱了皱眉。结合她道听途说的和萧瑟之前说的，想来这个王人孙也不是有意要出卖无心的父亲，但是亲生父亲因为父亲心腹好友而死…确实很难说。
“瑾仙公公是来找我的，至于我们俩的事，一会儿再说，”无心没有回头看他，冷声抛下这么一句，看向瑾仙，单手示意，“请公公出剑。”
被扣在钟里无可奈何，唐歆儿只好耍起无赖来，“沈叔叔手下留情啊！你可别忘了你欠我师傅的药草银子也还没还！”
瑾仙被无心的大搜魂手围困其中，听到那声音透过重重金色的光影传过来，脸色一黑：什么叫我欠你师傅的银子还没还，当初他老人家出手救我是出于医者仁心。
但是说“他又没跟我要银子”是有点忘恩负义…这份恩情总该记下的，那时候这小丫头也没少陪伴他。
分神间迎上了无心散着金光的眸子，暗道一声糟糕，眼前的场景一变，又回到当年战场上，父亲为他用身体挡掉飞箭的那一夜。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挥手将沉重血腥的画面用冰冷的霜雪划开，身周的霜雪气愈发浓厚，仿佛万年积雪不化的冰川，沉静，冰冷。
唐歆儿心头一紧寻找无心的身影，见他站在一边还好好的，身周是金色咒文流转环绕的漂亮大钟。她松了一口气，却见她身周的金钟稍稍有些淡薄起来。
“风雪剑沈静舟，果然名不虚传。”雷无桀看得出神。
“瑾仙公公在十七岁时进入江湖，以风雪剑成名，鲜有敌手，”萧瑟解释道，“一剑既出风雪枯，说的就是他。”
“再问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走？”寒气缭绕的剑刺入那金罩小半寸，震出细小的裂纹来。
“你这话说得，怎么像要跟我私奔一般？”如此这般危急的情况无心还有心情开玩笑，他眨了眨眼，似笑非笑道，“你这个不正经的太监。”
“……你这家伙还是像当年一样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瑾仙被他一句话堵得有些失言，笑笑，“这么有趣的人，杀了倒是可惜。”嘴上这样说着，身周的剑势却是愈发凌厉。
“瑾仙公公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无心朝后一仰，那剑势生生凝成了冰霜状的龙，有了生命一般朝他追来，他足尖一点朝上退去，那冰霜便顺着席卷而上，眼看着要将他整个人吞没，被他的心钟阻挡在外。
瑾仙抬手挥剑，霜雪连带着金色残影一同溃散。
“不要！”唐歆儿远远便瞧见无心被携着寒气的剑势冲撞到石柱上，又无力地跌落到地上，那剑气却还未消解，继续朝他席卷过去。
以他现在的状态再也无力支撑任何消耗，更别说挡下这残余的剑气，唐歆儿身周金钟也有些松动起来，一瞬间消解。她身上真气流转，身体化作一道残影三两步便移到他身前，抬起双手替他一挡。
淡红的真气附上她的双手，凝成了两只粗壮的毛绒绒的狐爪虚影，挡下了大逍遥天境一击下的残余剑气，那‘利爪’直到剑气彻底消散才缓缓褪去。
“……”雷无桀惊呆。
这唐姑娘…当真是生猛，虽然是残余的剑气，但是沈静舟已经是逍遥天境后期了吧。
无心蹙着眉看看她，想要对她说点什么，但方才心魔引被破的反噬和瑾仙那一击加上最近几天一直没能恢复的消耗和伤势却一齐发作上来，他呕出一口血，一时间失了所有气力，身子一软朝她倒去。
“无心！”唐歆儿神色慌张地接住他，看到他蹙着眉闭了眼一副脆弱的模样，声音顿时染上了哭腔，抱着他在原地哭了起来。
“……”瑾仙疑惑地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会吧？
刚才打的时候明明觉得无心距逍遥天境只差一步之遥了。
雷无桀神色一滞：什么意思？她哭什么？无心怎么了吗？
萧瑟看傻子似的看了雷无桀瞬间呆滞的脸和院内的哭得毫无形象的唐歆儿一眼。
“呜哇…无心…嗯？”
“…等一下，”正哭得天昏地暗，手腕上突然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错愕间低头看去，见他苍白的手反握住她的手腕轻晃了一下，染血的唇动了动，有气无力地安慰她，“…我还没死彻底。”
其实他是想笑来着，她怎么这么可爱。
但他没力气笑。
她替他挡了逍遥天境的残余剑气…还好她没受伤，不然要愧疚一辈子了。不过还能哭得这么中气十足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
“哇…”她哭得更大声了，抱得他更紧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糊了他一脸，“太好了你没事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没事呜呜呜…”
“我就是有点累，”他动了动眉头，依旧没什么力气，只好勉强抬手拍拍她的背安抚着，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别哭了…你哭这么凄惨搞得好像我没了一样。”
可这好像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人为他哭成这样，这感觉还挺微妙。
他心下叹息，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泪。
瑾仙见他没事，准备再上前将他带走，被王人孙的碎空刀拦住，但是王人孙也很快也抵挡不住，倒在地上。
“王人孙，若是前些年，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嘛…”他遥遥看了眼明显没什么反抗之力的无心，“小无心，现在连王人孙也败了，你要不要让上面那两位小朋友也下来帮帮你？”
转过身看向屋顶一角，冷眼道，“躲躲藏藏的，以为我没发现你们吗？”
雷无桀吓得缩了缩脖子，扭头看向萧瑟，“萧瑟，咱们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萧瑟现在正在斟酌要不要下去，该怎么下去，下去之后该说点什么，毕竟他和那位瑾仙公公也算是老熟人了。他陷入沉思，没来得及理会雷无桀。
结果他出神的功夫雷无桀直接冲了出去。
“喂！”
萧瑟伸手想要拦住他，却和正好看过来的瑾仙对视，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
瑾仙愣在原地：萧楚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他给人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身上没内力了？
他看着萧瑟一阵疑虑，侧过身直接无视掉雷无桀不要命似的一击，直到看着对方一脸无奈地用踏云步轻跃下来，他叹了口气，身上冰蓝色的霜雪气缓缓褪去。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被瑾仙无视了的雷无桀栽了个跟头，翻滚了几下，“啪叽”一声趴在了地上，然后锲而不舍地爬起来，摆好姿势在瑾仙身后防备着他，却见对方收回剑来转身离开，又无视了他。
唐歆儿已然哭完，哭得酣畅淋漓，一时还没缓和过来，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还真是个夯货。”
“你也有点夯，”无心喘了口气，撑着她的手勉强站起来，身子还是有些晃，“下次遇到比你强的别再这么莽了。”
“那你怎么办？”唐歆儿蹙眉，“刚刚被你吓死了。”
“小无心，九龙门的人马上就来找你了，想逃的话就快点逃吧，”吩咐了身边的护卫一句，瑾仙朝轿子走去，止步在轿前对无心和唐歆儿道，“丫头，今天的事实属无奈，但当年的承诺还是作数，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帮忙。”
“逃不掉的。”无心叹道。
“瑾仙公公已经手下留情了。”唐歆儿笑容灿烂道。
瑾仙见她这个反应，猜测她因为他伤了无心在生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余光看了眼附近的无心萧瑟二人，道，“你的命能逃掉，但是你的命运逃不掉。”
一时不知道这话是在对谁说。
“我们走吧。”瑾仙进了轿子，那轿子不多时便出了寺门。
啊，写打架好费劲，啊，写个打架脑细胞都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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