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玖：尘埃落定

沈知璟刚处理完一个项目的收尾文件，就接到了容妈转达的话，说沈父让他回老宅一趟。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时，指尖微微一顿。这个时间点单独叫他回去，多半是和沈意好有关。他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底残存的疲惫，驱车赶往老宅。

推开雕花木门，沈父正坐在红木书桌后翻看着文件，指尖夹着的钢笔在纸上轻点。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父：“知璟，坐。”

沈父头也没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沈知璟依言坐下，背脊挺得笔直，目光落在书桌一角的青花瓷瓶上，等着下文。

沉默片刻，沈父才放下钢笔，抬眼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平和：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父：“意好昨天跟我和你妈说想把明年春天的订婚取消，直接改成结婚，说是和轻舟把日子都初步看好了。你是大哥，这事也该问问你的看法。”

沈知璟垂眸看着桌角的木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怎么会不知道沈意好的心思？那是她用最笨拙的方式，想让他彻底放下那份无望的喜欢，想守住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亲情。而沈父特意找他来问，不过是顾忌着他这些年在沈氏的分量，也想着他是意好最依赖的大哥，想借他的态度给这场仓促的婚事添几分名正言顺，顺便试探他是否会因这场婚事影响对沈氏的投入。

沈知璟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无奈的笑：

沈知璟“我能有什么看法？”

他抬眼看向沈父，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沈知璟“父亲，如果我说我不同意意好结婚，您会同意吗？”

沈父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意好和轻舟感情稳定，早点结婚也是好事，你做大哥的该替她高兴才对。”

沈知璟“高兴？”

沈知璟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莫名透着几分冷意。

沈知璟“我自然是替她高兴的。”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直直看向沈父。

沈知璟“只是父亲，您现在特意来问我，难道真的是想听我的看法吗？”

沈父的脸色微微一变：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知璟“没什么意思。”

沈知璟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裤的褶皱。

沈知璟“只是觉得您一直以来，都没真正把我当成自家人。”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

沈父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满是震惊，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从未想过沈知璟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句话，那些他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仿佛被瞬间戳破。

沈知璟“这些年，您让我插手公司的事，给我资源，教我做事，我都记着。”

沈知璟没有看他，声音依旧平稳。

沈知璟“我也知道，沈氏终究是要留给意好的，我不过是个暂时替她打理的人。所以您跟我说这些，其实没什么用，您已经做了决定，不是吗？”

他抬眼时，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沈知璟“您问我看法不过是想让我这个大哥点头，让这事名正言顺罢了。”

沈父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被沈知璟打断。

沈知璟“放心吧父亲……”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衣襟。

沈知璟“我一直都很感激您和妈妈的养育之恩，从福利院到沈家，给了我安身立命的地方。”

沈知璟“等意好结婚后，我会辞去沈氏总裁的职务，也会离开沈家。”

这句话像一颗惊雷，炸得沈父瞬间僵在原地。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父：“你……你说什么？”

沈知璟“这些年您二老花在我身上的钱和资源，我心里也有数。”

沈知璟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知璟“而我接手沈氏这些年为沈氏创造的效益，想必也足够还清这些了。所以，我应该并不欠你们欠沈家什么。”

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补充道：

沈知璟“父亲……今天我说的这件事，别让意好知道。她快结婚了，别让这些事扰了她的心思。”

说完，他轻轻拉开房门，没有回头。书房里，沈父望着他挺拔却孤单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眼底满是复杂与茫然。而门外的沈知璟，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眼底的平静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掠过一抹深深的疲惫，却也带着一丝这一切终于要尘埃落定了的释然。

沈知璟的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门把，轻轻一拉，门轴发出细微的声响。门外的光线倾泻而入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沈母就站在廊下，身上还穿着家常的素色针织衫，双手交握在身前，眼底泛着水光，显然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

他愣了愣，那些刚在书房里压下去的复杂情绪瞬间被抚平，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浅淡却温和的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沈知璟“妈妈。”

沈母听着这句妈妈，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抱回来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挺拔沉稳的模样，可刚才书房里那些字字戳心的话，还在耳边反复回响。她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母：“知璟，刚才……你和你爸在书房里的话，我都听见了。”

沈知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平和得像一汪深水。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母： “你是不是……当时也在门外，听见了我和你爸爸说的那些浑话？”

沈母的声音里满是愧疚，指尖微微发颤。

沈知璟的睫毛轻轻垂了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缓缓开口，语气轻得像风：

沈知璟“妈妈，都过去了。”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母：“过不去！”

沈母猛地打断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母： “从那次以后，我心里一直都不安。我知道你爸爸心思重，可我不该……不该默认他的想法，不该让你受那么多委屈。你那么小就来我们家，那么乖，那么懂事，我却没好好护着你。”

她伸手想去碰沈知璟的胳膊，又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缩了回去，声音里满是哀求：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母：“知璟，别离开好不好？这也是你的家啊，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意好也离不开你这个大哥。”

沈知璟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掠过一丝动容，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却异常坚定：

沈知璟“妈妈我离开，又不是不认您和爸爸了。”

他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感激，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

沈知璟“当年您和爸爸把我从福利院带回来，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活下去的底气，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记着。”

沈知璟“离开沈家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目光望向庭院里那棵早已苍劲挺拔的香樟树，那是他刚来这个家时，是沈母和他亲手栽下的。

沈知璟“意好就要结婚了，她会有自己的小家，以后也会很幸福。我现在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沈氏是沈家的根基，也该交还给真正该拥有它的人。”

沈知璟“这些年管理公司我也很累了，所以我想休息休息了，也为自己活一次。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被这些牵扯。妈妈……你会尊重我的选择对吗？”

沈母还想说什么，可看着他眼底那份终于卸下重担的轻松，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这个孩子向来主意正，既然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一直以来的愧疚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只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哽咽：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母：“那……以后常回家看看。”

沈知璟用力点头，唇角的笑意深了些。

沈知璟“我会的妈妈。”

沈知璟的车驶出老宅大门，引擎声渐渐远了，廊下的黎清才抹掉眼泪，攥着拳头推开书房的门。沈宏远还坐在书桌后，指尖夹着烟，烟灰缸里积了满满一层灰烬，脸色沉得像窗外的阴云。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沈宏远！”

黎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压抑多年的怒火。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你满意了？你把孩子逼走了！”

沈宏远猛地抬眼，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不耐：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宏远：“我逼他？是他自己要走的！我不过是问问他对意好婚事的看法，他倒好，直接提辞职说要离开，这是早就盘算好了吧！”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盘算？”

黎清上前一步，胸口剧烈起伏。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他能不盘算吗？当时我们在这书房里说的那些浑话，他全都听见了！”

沈宏远的动作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宏远：“你说什么？他听见了？”

“知璟他本来就一直活得小心翼翼，明明为沈氏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却从来不敢为自己争一分一毫。”黎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你说他是外人，说让他替意好挡刀剑，说养条狗都比他忠诚……那些话，他全听进去了！他不盘算离开他盘算什么？”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宏远： “我……”

沈宏远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硬起心肠。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宏远：“就算他听见了又怎么样？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养他一场，供他吃穿让他上最好的学校，教他做生意，他难道不该报答沈家？”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报答？”

黎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直流。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沈宏远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你对他有过一分真心吗？你让他插手公司，从来不是信任他，只是把他当给意好铺路的工具！你现在倒好，还怪他要走？”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宏远： “你现在把责任全推给我了？”

沈宏远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瓷瓶都跟着震颤。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宏远： “我承认说他是外人，但难道你没说过？意好出生后，你不也私下跟我说，怕他以后争家产，让我多防着点？”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我那是被你绕进去了！”

黎清指着他，声音发颤。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我一直都在后悔！我看着他明明受了委屈还装作没事人一样，看着他拼了命地工作，看着他对意好掏心掏肺，我多少次想跟他说清楚，可你呢？你总拦着我，说不能让他觉得有恃无恐！”

沈宏远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脸上的阴沉渐渐被茫然取代。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都是为了沈家，为了意好，却从未想过，那些所谓的谋划，在孩子心里刻下了多少伤痕。他想起知璟刚才在书房里平静的眼神，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那只有在经历过无数次失望才会有出现的神情。

无处不在的龙套沈宏远： “我……”

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烟灰缸里的烟蒂还在冒着微弱的火星，像他此刻慌乱无措的心，明明想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黎清见他无话可说，拭去眼泪，语气带着疲惫的笃定：

无处不在的龙套黎清：“算了我们也别吵了，吵再多也是于事无补，知璟既然决定要离开沈家，就让他走吧。以后沈氏的担子，就让意好和轻舟自己扛。我们能做的，就是不再打扰他，让他好好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