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跨年只剩两天,窗外的阳光带着特有的柔和,透过医院病房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是幸安牵着许悠然的手走进病房,他另一只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白色康乃馨,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淡雅的香气悄悄驱散了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
护工阿姨依旧像往常一样把病房收拾得干净整洁,心电监护仪依旧规律地发出滴答声,像是时光流转的节拍。
是幸安轻手轻脚走到病床边,拿起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给爸爸擦拭脸颊和双手。她的动作轻柔,指尖拂过父亲苍白的皮肤,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期盼。
是幸安“爸爸……”
她俯下身,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温热的气息拂过父亲的耳畔。
是幸安“我今天给你介绍一个人。”
她侧过身,拉过身旁的许悠然,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语气里带着一丝羞涩与郑重:
是幸安“爸爸这是许悠然,是我男朋友。您之前一直躺着,也没机会见他,所以今天我特意带他来认认人。”
许悠然往前迈了一步,微微俯身,目光落在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身上,语气恭敬而诚恳:
许悠然“叔叔您好,我是许悠然。”
他顿了顿,视线掠过是幸安泛红的眼眶,声音里添了几分坚定。
许悠然“这些年,幸安一个人扛了太多,真的辛苦了。以后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她,您放心,我们都在等您醒过来,等您看看我们,看看我们这越来越好的日子。”
是幸安握着父亲的手,指腹摩挲着那些熟悉的纹路,眼眶渐渐发烫。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
是幸安“爸爸,时间真的过的好快啊,居然马上就又要跨年了,新的一年又要来了。您能不能加把劲快点醒过来?我们一家子,好久没好好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了。我和妈妈还有哥哥都等着您,现在还有悠然,我们都盼着您快点醒来,一起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讲在外旅游的妈妈时不时给自己寄来明信片,讲自己最近拍的戏,讲最近参加综艺遇到了一群很好的人。讲哥哥是瑞安的近况,讲许悠然对她的照顾,讲那些生活里的细碎美好,仿佛父亲只是睡着了,能听见她所有的话。许悠然站在一旁,安静地陪着她,偶尔补充一两句,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身上,无声地给予着支撑。
两人一直在病房一直待到下午,临走前,是幸安又细细叮嘱了护工阿姨一番,拜托她多留意父亲的动静,有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要第一时间联系她。护工阿姨连连应下,送两人到病房门口。
无处不在的龙套护工阿姨: “是小姐许先生慢走啊。”
护工阿姨笑着道别,转身准备回病房整理。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已经无人留意的病床上,那只被是幸安握过的右手,食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像一颗种子,在沉寂的岁月里,悄然透出了一丝生机。
许悠然牵着是幸安的手走出住院部大楼,冬日的风带着凉意。是幸安抬头看向他,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湿意,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是幸安“许悠然谢谢你陪我来。”
许悠然“傻瓜……”
许悠然抬手替她理了理被冷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
许悠然“这是我该做的。我相信叔叔一定会感受到我们的心意,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是幸安重重点头,心里那份期盼愈发强烈。
两人十指紧扣并肩往前走去,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的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规律,而那只动过的手指,现在只是静静躺在被单上,仿佛在酝酿着一场跨越漫长时光的苏醒。
许悠然系好安全带,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停车场,侧头看向身旁望着窗外出神的是幸安,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开口:
许悠然“幸安,我一直没问过你,叔叔……是因为什么会一直躺在病床上?”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打开了是幸安尘封多年的潘多拉魔盒。她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原本还带着暖意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窗外的街景在视线里渐渐模糊,被拉回那个暗无天日的高中时代。
是幸安“是因为我……”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有些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是幸安“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个叫魏己的男生,他是校董的孙子,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校霸,不知道为什么就盯上了我。他总带着人故意找茬,推搡我,藏我的课本,甚至会在走廊里当众羞辱我。”
是幸安“还有那些喜欢他的女生,她们说我故意勾引魏己,说不然他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只欺负我。我拼命解释没有,可她们根本不听,反而变本加厉地霸凌我……有一次,她们把我堵在厕所里,拿点燃的烟头烫我的胳膊。”
是幸安抬手捂住胳膊,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灼骨的疼痛,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膝盖上。
是幸安“我那时候胆子太小了,不敢反抗,我告诉老师也没用,老师根本不敢得罪魏己。”
是幸安“那段日子就是我的噩梦,我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晚上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她们狰狞的脸和魏己的嘲讽。爸爸妈妈看我一天天消瘦,心疼得不行,就决定带我搬家,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她的声音哽咽得更厉害,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是幸安“可就在搬家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严重的车祸。爸爸为了护住妈妈,方向盘打得太急,车子撞在了护栏上……”
是幸安“我当时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过来,一睁开眼就听到医生说,爸爸因为颅脑损伤太严重,大概率会变成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微乎其微。”
是幸安的眼泪汹涌而出,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我一直觉得是我的错,如果那时候我能勇敢一点反抗,如果我没有被魏己盯上,如果不是因为我我们就不会要搬家,爸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是我太软弱无能了。”
许悠然听得心头一紧,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闷又疼。他从没想过,那个在灾区里镇定自若,在镜头前从容不迫,是属于他的小太阳的是幸安,竟然经历过这样黑暗的过往。他立刻靠边停稳车子,解开安全带,伸手将浑身发抖的是幸安紧紧拥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传递一丝暖意。
是幸安“后来我上了大学,满脑子都是挣钱。”
是幸安在他怀里哭着继续说。
是幸安“我要给爸爸最好的治疗,要让哥哥能安心去国外读最好的法学院,要让妈妈不用再为了医药费和我的遭遇以泪洗面。后面昭姐看到我打好几份工,实在看不下去,说要带我出道。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说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愿意做。”
是幸安“我没什么演戏基础,就跟着老师一点点学,不管是多小的角色,多烂的剧本我都接。网上的网暴,同行的排挤,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比起高中那段日子,这些根本不值一提。我只知道我要拼命工作,拼命挣钱,只要爸爸还有一丝苏醒的希望,我就不能放弃。”
许悠然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压抑不住的心疼:
许悠然“幸安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带着珍视的温度。
许悠然“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是魏己的错,是那些霸凌者的错,是命运的不公,唯独不是你的错。”
许悠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他的声音带着坚定的力量。
许悠然“经历了那么多黑暗,你却依旧保持着善良,依旧愿意去帮助别人,依旧能感受到生活里的美好,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你不是软弱,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是幸安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像是找到了久违的依靠,压抑多年的委屈终于彻底爆发,她放声大哭,将这些年所有的愧疚恐惧和痛苦都倾泻出来。许悠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流泪,用无声的陪伴告诉她,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一个人扛着所有了。
是幸安“可我还是觉得……”
是幸安在他怀里闷哼着,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甘,
是幸安“这些年,只要有人提到魏己这个名字,我就浑身不舒服,甚至会忍不住想吐。之前裴轶原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叫魏己的人好像在找我,还说他要以演员的身份出道。”
是幸安“我当时听到这个名字,吓得腿都软了,浑身发冷。裴轶原说会帮我留意,可那时候我们要拍的剧刚好要开机,事情一多,我就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也没再问过他后续。”
她往许悠然怀里缩了缩,像是在寻求一丝安全感。
是幸安“我真的很怕,我怕他找到我,怕那些噩梦一样的日子再次上演。”
许悠然收紧手臂,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语气里满是愧疚:
许悠然“对不起幸安,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揭开这些伤疤,让你又想起这些不好的事情。”
是幸安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
是幸安“不怪你,这件事在我心里埋了太多年了,从来没跟人这么完整地说过。身边的小了,昭姐,裴轶原,我妈妈,我哥都知道我受过欺负,可他们都怕我难过从来不敢主动提,现在说出来好像心里的石头轻了一点。”
许悠然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许悠然“敢把这些事说出来,说明你现在是个更勇敢的人了。阿满……那些黑暗的日子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我们往后都只会是好日子。我也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等叔叔醒来,陪着你面对所有事情,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了。”
是幸安抬起头,对上他温柔而坚定的眼眸,心头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不少。她重新靠回他的肩头,侧耳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同频。就像有人说的,拥抱是为了弥补人类右胸腔没有的心跳,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完整的温暖与安心。
是幸安“嗯,以后都是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