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环境清雅，前台的桌上摆着应季的鲜花，两边包间在雕花木屏风后，处处是端庄雅致的国风。
陆鸣宇点单的时候多看了两眼店名，“记恩”，以前居然从来不知道这附近有家这么有格调的店。
“你朋友呢？”陈隽永问。
“不来了，他有事儿，咱们俩吃。”陆鸣宇随口道。翻看菜单的动作不变，似乎是被琳琅满目的菜品看花了眼。
陈隽永便作罢没有继续问。
陆鸣宇却忽然抬起了头，“您知道我说的哪个朋友吗？”
陈隽永抬眼，“知道。”他只知道陆鸣宇这一个朋友，这点还需要再多了解了解。
陆鸣宇把菜单放下，铺在桌上，“您才见过他一面吧？为什么都记得他了？”
陈隽永不理解小孩儿的脑回路，“怎么了？”
“没事儿。”陆鸣宇低下头看菜单，又故作不在意的提醒陈隽永，“他有女朋友。”
“嗯。”陈隽永不以为意的应。
陆鸣宇这才安静下来。
实话说，确定陈隽永能接受男人之后，一开始是很惊喜，但是接下来就值得不安了，毕竟这朵雪莲多招男人喜欢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问题来了。他把握不住这朵雪莲，而且他脾气又大，又没下限，又不会哄人，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谁还会选他啊，除了有点臭钱一无是处的废物。
罗成这小子是不弯，不然比他更招男人喜欢，这几年陪他混在gay圈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搭讪过。说不定雪莲也更喜欢这一款？
陆鸣宇很不安。他反思了下，倒不是别的，关键他费了这么老大劲，但是还没把这朵花摘到手，这谁能甘心？
不过陈隽永并没往这方面想。毕竟陆鸣宇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胡思乱想多愁善感的人。
这顿饭陆鸣宇并没有吃多少，他百无聊赖的盘玩雕花的木筷，酒也只喝了两口。
“没您做的好吃。”陆鸣宇说。平心而论，陈隽永的厨艺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好像他做的事全都能做到极致，就连平时随手写的字都行云流水，铁画银钩。
“吃好了？”陈隽永问。
陆鸣宇点头，兴致缺缺。
结账的时候服务生给陈隽永和陆鸣宇送了个小礼品，服务生客气的对陈隽永说：“我们老板今天不在，招待不周，这是送您二位的礼品。”
陈隽永接过，也替陆鸣宇接了下来，“谢谢。”
“不客气，二位先生慢走。”服务生鞠躬道。
出了店门，陆鸣宇看一眼包装精致的礼品袋，“这老板挺不错啊，服务这么好。”他丝毫没意识到这是谁的面子。
“还可以。”陈隽永不动声色。
帮陆鸣宇把拐杖放到后备箱，坐回驾驶位陆鸣宇正拿着袋子，大概是看了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两个袋子里的东西不一样，一个是动漫人物手办，另一个是钢笔，不是一个价位的。
不过一看就知道这两份分别是送谁的。
凭什么差这么多？
陆鸣宇很不服气。明目张胆把手办给陈隽永，自己拿着钢笔。
“我喜欢钢笔。”陆鸣宇说。
陈隽永并不在意，“你想要就都拿着吧。”
“既然哥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陆鸣宇立马喜笑颜开，情绪简单的像个单细胞生物。
“系安全带。”陈隽永提醒。
这次陆鸣宇没墨迹，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话那就是他不对了。
“诶，里边儿还有张纸。”陆鸣宇好奇的把写着字的纸拿出来，还没分清正反，就听陈隽永说：“拿给我。”
“这是我钢笔里的。”陆鸣宇耍赖。越是不让看，他越要看看有什么猫腻。总不能是情书吧？
“陆鸣宇。”陈隽永嗓音一沉，陆鸣宇欲看的动作立马停住了。
心虚的看一眼后视镜，发现这位的视线正定在他身上，非常严肃。陆鸣宇也不懂，怎么雪莲的视线就能这么有压迫感？
“不看了，给你放手办里。”陆鸣宇粗鲁的把纸塞进另一个礼品袋，明显在发脾气。
谁稀的看。不就看了一句么？尊敬的陈先生…还尊敬的陈先生呢，肉不肉麻？装什么知识分子？今天陈先生，下次不就陈哥哥了呗？
我还不够好吗？还要钓别人？
越想越气。昨天还亲他了呢，今儿就不做数了。老男人果然玩的都花。
凭什么呀？
“哥。”陆鸣宇的气势像是要兴师问罪。
陈隽永若无其事的“嗯”一声，“怎么了？”
“哥哥。”陆鸣宇语调一转开始骚扰了，“你喜欢别人怎么称呼你？哥哥喜欢吗？”
陈隽永从后视镜瞥了眼陆鸣宇，眉头微蹙起来，“好好说话。”
怎么小爷撒娇你还不乐意了？！别人还陈先生的称呼呢。陈先生～骚不骚啊。
陆鸣宇闭上嘴巴，扭头向窗外，不说话了。
街边婆娑的树影略过陆鸣宇的脸，少年的面庞即使在寂凉的画面里也充满青春的光彩，好似多厚的乌云也盖不住的的阳光。
“你想说什么？”陈隽永没有依着陆鸣宇就此作罢。
陆鸣宇抿唇，把脸别的更开些，甚至赌气的闭上眼睛。
“陆鸣宇，说话。”陈隽永压着声，语气肃然，甚至透着丝威严。车厢内的气压变低了，让人坐立不安，好像让这句话落到地上车里就会缺氧。
陆鸣宇气恼睁眼，脑子里想的是随便敷衍过去，但一出口什么谎话都抛到脑后了，“我没想说什么呀，不就一小情人儿给你塞情书了么？不给看就不给看呗。”
这话，怎么酸溜溜的呢？
陈隽永偏头。小孩儿气呼呼的低着眉，脸偏向窗外，委屈得像只炸毛的小猫。
对于陆少爷莫名其妙的醋意，陈隽永简直哭笑不得。
“尊重别人的隐私是基本的礼节。嗯？”陈隽永敲了敲方向盘，侧头看陆鸣宇。
“哦。”陆鸣宇应声，看起来不太服气。
“明白？”陈隽永问。
陆鸣宇泄了气，“我知道，不经过你的同意就看是我不对。”
陈隽永点头，重新面向前路，“不是什么秘密，你想看就看吧。”
记恩餐厅的老板之前受过他的帮助，这份礼物大概是早就准备好了要给他，只是不巧这次他来老板不在，只能借服务生的手给他。另一份礼物，应该是临时给陆鸣宇准备的。
至于那张纸，大概是感谢信。之所以不想让陆鸣宇看，是担心这小孩儿发现什么端倪，从信里看出他是什么人。
但如果这会造成误会的话，身份相对来说并不那么重要。
“真的？”陆鸣宇脸上的不满一扫而空，探究的观察陈隽永的表情，眼畔流转，笑的讨喜。
“嗯。”陈隽永应。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真的秘密他不会放在别人能轻易接触到的地方。
陆鸣宇看陈隽永的表情实在没什么破绽，又觉得没意思了，“那我不看了。”
“餐厅开业前我帮过忙，感谢信而已。”陈隽永直接解释说。
陆鸣宇胳膊撑在车窗边，带笑看陈隽永的侧脸，“您和我解释干嘛呀？”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是你想知道的么？”陈隽永勾唇。
唇畔笑意勾人，却让陆鸣宇觉得受到了嘲笑。但人又确实没阴阳他，也许这就叫狗眼看人低了吧。
误会算是解开了，但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触到了陆鸣宇心里的哪根弦，总之心里反而不太舒爽。就像有一团棉花蒙在了心口，闷闷的。
陆鸣宇的手抵在下唇，视线落在马路上没有聚焦。
他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其实经常会陷入情绪里。大多数时候他都能立马思索清楚是什么将近的计划或麻烦在干扰他，偶尔也有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这时候他都会死磕到底，想破头也要把这件堵着他的事找出来。
经过商业街，红绿灯变多，没走两步车就停下来了。
繁华的地段，夜晚或白天是不会影响人流的。熙熙攘攘的行人从车前的斑马线走过，人流在失焦的视线里却像是静态的景象。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脸，站在路中间。
忽的，陆鸣宇的视线恢复焦虑，定在一对母子身上。
女人穿着普通，牵着小孩儿。小孩跟着女人的脚步，哒哒哒的小跑，一边跑，一边仰头望着妈妈说个不停。女人微笑，安静听着孩子细碎的话。
陆鸣宇知道是什么堵在心头了。
小孩也有自己的思想，但小时候只有他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长大了，大家按自己的想法分辨别人的哪句话是玩笑，哪句话是牢骚，哪句话是认真的。听者通常不会对每句话都作出回复，就像陈隽永刚才本不必特地解释，何况这还是他的私事，但他解释了。
小时候他爸说要让他学钢琴，他妈知道他喜欢的是画画，就提醒他爸了。但陆鸿升压根儿不在意他喜欢什么，甚至当着他的面说，小孩子他懂什么。
当时他就可不服气了。他是还没长大，又不是还没长脑子。
还好最后他妈维护了他的兴趣。那个人记得在乎他的想法，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可是他们已经三年多没见了。
他爹要和他妈离婚的时候，还是他妈和他说的，陆鸿升也觉得这事儿和他没关系。那什么和他有关系呢？拿走他身边的一切，然后说“我又没有动你，你不是好好的吗”这种话，真让人恶心。
小时候被别人羡慕的时候，觉得有一个这么有钱的爹真好，多有面儿啊。但是现在他宁愿他爹是个一事无成的穷人，这样就不能欺负他妈了。
“怎么了？”陈隽永忽然出声，打断了陆鸣宇的思绪。
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底酸涩，后视镜里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没事儿。”陆鸣宇敛目，声音闷闷的。
好几年过去了，这事儿本来已经麻木了，怎么突然又泛上心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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