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宇醒来时全身痛得像是要散架,尤其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像是被撕裂又缝合过。
在熟悉的地方醒来,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
昨晚怎么被弄上来的已经没记忆了,想到昨晚的情景,陆鸣宇的脸立刻红透。半是生气,半是难堪。
他怎么也想不到陈隽永会这样对他用强,毕竟相处的这段时间陈隽永向来自持,是一朵完全可靠的高贵的雪莲花,谁知道皮下藏的是这么可怕的真相。
他也真是瞎了眼,当时咖啡厅那么多人,他却一眼相中那朵最不该招惹的食人花。
第一次心动是真的,做不到继续下去也是真的,现在发展成这样,后悔也是真的。
陆鸣宇很生气,可是这心里却不大恨得起来,更多的是气自己,气自己总屈居人下,一个陆鸿升还没摆脱,转头又被一个陈隽永压了,他是造了什么孽。
艰难的翻个身,腰疼的像是断开了。陆鸣宇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煎烂了的咸鱼,就算再小心的翻面,也会四分五裂。
喉咙很干,他仰着头看一眼,看到床头柜有一杯凉白开。
把他折腾成这样后把他丢在这不管了,还只给他一杯水,陆鸣宇想发脾气,但很快压了下去。
他其实不爱乱发脾气,尤其对亲近的人,可对陈隽永却总是失控。他自己其实也有点谱,他习惯了在陈隽永身边做被照顾的角色,所以被这样随便对待会觉得有落差。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明白他有多过分。他从小就特怕欠了别人的,这次却玩弄了别人的感情,不用别人批判,他自己就会愧疚。
陈隽永会发火是应该的,谁也没有挨欺负的道理。通常矛盾过后的陆鸣宇都会非常理性,甚至理性到有些自责,好像别人有错他也逃不了似的。
躺着缓了会儿后,陆鸣宇撑着身子坐起来,够到水杯喝完水,又在床上坐了良久。
年轻人身体好,总是恢复的快,况且现在这情况,他爬也得爬走。
陆鸣宇咬着牙离开,出了小区叫一辆滴滴把他送到记恩后面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把车开出来,因为停了一晚上,花了两百四。
陆鸣宇虽然不至于在乎这点钱,但一想到他为什么要多花这些钱就难受。
开车回去路上,陆鸣宇给罗成打了个电话,罗成那边很安静,就连罗成本人说话也明显在压着声。
“干嘛呢?鬼鬼祟祟的,你不会是在外边儿偷情吧?”陆鸣宇半开玩笑的问。
“怎么可能?找我什么事儿?”
“没事儿不能找?哥们已经高攀不起了?”
“瞎说什么呢,你平时找我不都有事么,我问问,不能耽误你事儿啊是不是。”
陆鸣宇嗤他,“我就是打电话问问你还记得我不。”
“记得记得,忘谁也不能忘你啊。”
“今天记得,明天呢,明天还记得吗?”
“记得,老汉痴呆了都记得。诶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腻腻歪歪像个小姑娘似的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鸣宇噤声,撇了撇嘴,“晚上来我家一趟呗?”
“晚上…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而且为什么约在你家?怎么不出去?”
陆鸣宇不好说他屁股疼,只能糊弄过去,“能不能来一句话。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聚聚,你把女朋友带上也行。”陆鸣宇的声音有些疲惫,他现在感觉尤其孤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感觉他绷得太紧,又突然遇到这种事,他的那根弦好像要断了。
“行,来。都有谁?”罗成问。
陆鸣宇笑了两声,“还有谁啊,你我呗,我的圈子你还不知道吗?就那么点儿大。”
“唉…”罗成叹了口气,“要不把小琳叫上?小琳回来以后我们仨就见过一回。”
“算了吧。”陆鸣宇喃喃。
他知道罗成是因为他才问要不要叫林琳的,毕竟罗成和林琳不算熟。他现在身边就剩两个朋友了,一个林琳,一个罗成。
罗成谈了女朋友,不能老围着他转,但没少操他的心,每次一喝酒就念叨他的心理健康什么的,希望他身边能再有个伴,所以这次林琳回来罗成比他还关注。
而林琳五年前出国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几乎冷却。他甚至想过林琳再见会怨恨他,讨厌他,但好在一切正常,像顺利回归原位了一样。
五年前,林琳追求他,给他表白,弄得全校皆知。而他对林琳只有兄妹的感情,他不想打破这种关系,又不能拒绝的太狠,所以装傻充愣百般推脱,艰难的试图维持和林琳已然变味的关系。
后来这件事被林海知道了。他只知道林海知道了这件事,林琳和林海吵了架,怎么也不妥协,然后跑来找了他。
犹记得那天阴天,很闷,看着像将要下雨。林琳站在他家门口,满脸期待的问他能不能和她在一起。
他拒绝了。那场大雨就是在他说“我们还是算了”之后落下来的,林琳冒着大雨跑了,不远处路边的司机打伞下来接,林琳视若无物的冲进车内,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透过那个背影,他仿佛看到林琳转身后再也藏不住的悲伤不已的表情。林琳哭了,肯定哭了,他知道林琳肯定哭了。
那之后林琳就悄无声息的出国了。
林琳突然回来的时候陆鸣宇有一瞬间的恍惚,林琳看起来长大了,有了娇俏的女人味,更不像妹妹了。所以面对林琳他一如当初,不敢轻举妄动,只再次如履薄冰的维持着着这不尴不尬的关系。
林琳是他的妹妹,最亲近的妹妹,但是最疏远的朋友。
罗成来的时候陆鸣宇正窝床上看球赛,头发乱糟糟的,要不是胡子没法这么快长出来,他看起来一定颓废极了。
“怎么了?”罗成没开玩笑,他能看得出来陆鸣宇状态不太对。
陆鸣宇抬起眼,随手把平板扔到一边。
“坐月子呢。”陆鸣宇咧嘴一笑,坐得正了些,但是没起床。他感觉现在这个形容对他来说简直太贴切了。
沙发离得远,罗成干脆在床沿坐下,“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叫你来见见呗。”陆鸣宇爬起来,揽住罗成的肩膀,“诶你知道我见过的最帅的上篮什么样吗?我必须给你看看,三个人愣是拦不住。”
陆鸣宇说着放开罗成,把平板拿起来,进度条一点点往回拉。
“你心里有事儿的时候就爱转移话题。”罗成冷不丁说。
陆鸣宇一愣,抬起头正撞上罗成一本正经的凝视。
陆鸣宇放下平板,“得了吧,我哪像你说的这样了?”
“姓陆的,你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你现在跟我都得瞒着了是吧?是不是得抽一顿才能长教训?”罗成笑骂着按倒陆鸣宇,意外的没有一点抗拒的反应。搁平时他都和陆鸣宇扭地上去了。
而此时陆鸣宇被罗成按在床上,呲牙咧嘴的叫疼。
罗成赶紧松开手,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陆鸣宇。
刚才的一番动作让陆鸣宇的睡衣往上跑了点,罗成看到陆鸣宇腰上挂着一小片青痕。
罗成见状猛的掀开陆鸣宇的衣服,翻来覆去看了一圈,还好就只有腰上那一小片。
“你让人打了?”罗成问,那严肃且正经的神色看起来像随时打算拎起拳头出去干架。
陆鸣宇讪讪的笑了两声,“没有,谁敢打我呀。”
“怎么回事儿,赶紧的,说。”罗成板起脸。玩归玩闹归闹,不能让人欺负到他兄弟头上了他还在那傻乐,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陆鸣宇往后挪了挪,靠到床头,感觉有点难以启齿。
“就是…让人给上了。”
罗成的表情逐渐皲裂,“我可能是疯了。”他嘀咕着,看陆鸣宇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哎呀,都说让人上了,你这什么反应啊。”陆鸣宇有点毛了,别扭的拿脚蹬他。
罗成没躲,表情十分怪异。都这样了还有脸说没人敢打你,这比打了你严重多了吧。
“谁?什么时候?”罗成强行镇定问。
“就,昨晚。”陆鸣宇有点说不出口。
“怎么发生的?谁干的?你别挤牙膏了成吗?”罗成是真急了,他知道陆鸣宇不可能自愿让人上。
“你别问那么细成吗?我还要脸呢。你也消消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就轮到我栽了呗,风水轮流转了,算我到处招惹别人的报应。”
“我说陆鸣宇你他妈是不是虎啊,你这么会反省自己我是不是得给你颁个奖?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还要脸呢?姓陈的那个是不是?是不是他干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陆鸣宇心虚得没有气势,“诶我说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你怎么忍心的。”
罗成气不打一处来,看着陆鸣宇这可怜样又止不住的泄气。
不知道说什么好,罗成噌的站起来,“我找他去,揍死他丫的。”
陆鸣宇赶紧把他拉住,“算了算了,算了。”
罗成急得掀开陆鸣宇的衣摆指着他的腰,“算了?你说算了?他把你打了陆鸣宇,你说算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陆鸣宇黑了脸,“那是掐的。”
“掐的?掐的?掐…掐的?”罗成的语气逐渐落下来,变得有些怪异。
他打量陆鸣宇两眼,重又坐下来。
“你不会是自愿的吧?”罗成看陆鸣宇的眼神充满怀疑。
陆鸣宇瞪起眼睛,“哪啊,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不报警抓他去?加上你们家的权势,把他送进牢里不是轻轻松松?还是你牺牲自己已经能到这地步了?”
陆鸣宇沉吟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直说。”罗成没什么耐心了,“你这么些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心慈手软又死脑筋。”
“我什么时候心慈手软了。”陆鸣宇象征性的反驳了一句,然后斟酌着解释说,“就是觉得…我有错在先。”
“你有错在先?你刨他祖坟了?足够让他这么折腾你?”罗成显然不能接受。
陆鸣宇摸了摸侧脸,“我一开始不也是想上他吗,成王败寇呗。而且确实是我不厚道在先,我把他甩了。”
罗成抓住这段话中的重点,“你和他谈感情了?”这句话之所以值得被单提出来说,是因为陆鸣宇这三年就算再荒唐,也从来不和人谈感情,也不会找借口,和谁都说得清楚,就是单纯的肉体关系。
上次还因为许明黎有些感情萌芽而毫不顾忌的说要断了,冷漠得让人唏嘘。
“差不多。”陆鸣宇没反驳。
“你怎么回事?”罗成神色很复杂,接着陷入沉思,“我记得当初你确实说这个是真心的…”
陆鸣宇赶紧让他打住,“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是是,你看中谁都说是真爱,我就是以为这次也不例外才没当回事,可你呢,屁股开花回来了?”
陆鸣宇神色尴尬,“我哪知道他那么恐怖,那哪是什么雪莲啊,就是一食人花儿。”
“不对不对,我差点被你绕晕了。所以你想怎么办啊这事儿,要找人打他一顿?”罗成又把话题带了回来。
“不是,算了,都说算了,这是我和他的事儿。”陆鸣宇道。
“你还护着他?”罗成上下审视着陆鸣宇,“行,既然你心里过得去这道坎,那你消极什么?我一进门你那阴郁的霉气扑面而来,我以为你的灵魂腐烂了呢。”
“哪儿跟哪儿啊,文绉绉的,我不是好得很吗?”陆鸣宇不以为意。
“别装,这世上除了你自己,现在就只有我懂你了。”罗成眸色深了深。只有他知道陆鸣宇的痛苦和压抑,只有他知道陆鸣宇在做多艰难而又无可奈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