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些许不自知的情绪。
阮无恙转着酒葫芦,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旁人的事。
“我需要你的洗精伐髓决来祛除我体内的附骨虫,若能祛除部分附骨花的药性,那更好。”
——若是不能也无碍,这么多年的折磨她都挨过来了,戒掉一个瘾而已,她不至于做不到。
阮无恙眼中划过一抹自嘲,当年名动京城、尊贵无双的天之骄子,光风霁月的纯熙长公主,这些年来却只能隐姓埋名,藏形匿影,面具一戴便是七年。
阮无恙面上古井无波,胸口里却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横冲直撞,叫嚣着要焚毁一切。
李莲花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瞧清她的侧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清冷的月光入不了她的眼,堪堪擦过银色的面具,落下一片阴影在她的眼底。
——她这些年,过得很苦吧?
不单是肉体上的痛苦,成瘾性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才是最无法忍受的。
李莲花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随即移开眼。
她有自己的骄傲,任何怜悯都是对她的亵渎和不尊重。
李莲花:“我需要附骨虫以及附骨花的资料,然后调配对应的药汁。”
阮无恙轻轻眨眼,细碎的月光又穿过睫毛落入她的眼底。
“好,多谢。”
李莲花微微偏头,那人嘴角勾起散漫的笑意,自由且闲适。
——痛苦没有磨灭她的眼中的光,反而让她沉淀出真正的自由与舒适。他不认为苦难可以带给一个人成长或是财富,或许于她而言,那些苦难只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纵然一时被绊住脚,却不会永远停留在痛苦中。
李莲花突然对身边人生出好奇心来,这般坚韧特殊的女子,怎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静谧的月光下,一人喝酒赏月,一人浇菜哼曲,倒也融洽。
如果没有突然出现的方小宝就更美了。
方多病:“李莲花,你那套功法到底哪来的?”
李莲花:“不都跟你说了吗,祖传的。”
方多病:“不可能!那套功法艰深玄奥妙用无穷,即便是我们天机堂的窥天心术也不能与之相比,若真是祖传的,那你们家定已出了不少高手!”
方多病见李莲花仍悠哉悠哉地浇菜,急得上手抓住木勺。
李莲花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手给我松开,没规矩。”
方多病下意识松开,随即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这么听话了?
阮·背景板·无·喝酒赏月·恙:嘶,起风了,天有些凉。
李莲花放下木勺,沧桑一叹:“这有一年呢,我上山采药,不幸跌入悬崖当中。突然,在这个洞口出现一个神仙婆婆,她让我嗑完三个响头之后,就把这套心法传授给了我。”
“后来我左思右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仙缘啊。”
方多病:“我呸!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阮无恙:唔,还是加件披风吧。
李莲花皱眉瞥他一眼:“不都跟你说了,是仙缘嘛。”
方多病双手抱臂:“那你说说,你这套功法叫什么名字?”
阮无恙:果然加件披风暖和多了,这方小宝外衫也不穿就这么跑出来,还精神奕奕的,啧,还是年轻人火气旺。
李莲花一挑眉:“呦,那可不得了,和扬州慢齐名,苏州快。”
阮无恙:???什么玩意儿,李莲花又在编什么鬼话?
方多病自是不屑:“我信你才有鬼。”
不过,方都信到底是方都信,李忽悠三言两语便把人骗得找不着北。
打发走“小白兔”,李莲花瞅着悠悠然喝酒的阮无恙,突然来了兴趣。
李莲花:“你自创的功法叫什么名字?”
阮无恙坐直身子,摸了摸下巴。
对哦,她的功法还没起名字呢?
唔……这话是不能说的,那显得她多傻……有了!
阮无恙一本正经:“和扬州慢齐名,杭州停。”
李莲花:???
李莲花:“你认真的?”
阮无恙无辜眨眼:“不可以吗?”
李莲花败。
翌日一早,李莲花上街买菜。
阮无恙暂住莲花楼的二楼,两位男士则挤在一楼。
听着楼下远去的脚步声,她抬手遮住眼睛,又眯了会儿才起。
等洗漱完回到莲花楼,便围观了一出“人类返祖现场”。
方多病:“嗯嗯嗯!”
李莲花:“哦,你是怕我这个医术会穿帮啊。不是方小宝,这一路过来你也太不了解我了,这个笛飞声我都能救,更何况一个金满堂呀。”
“再说了,再不济还有无恙呢,她的医术总不是假的吧。”
方多病:“嗯?”
李莲花一拍脑门:“哦,忘了,你不知道。无恙是懂医的,她的医术不说天下第一,但也强过九成医者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啊。”
李莲花说着就要走,方多病一急连忙拽住他,含糊不清的嗯来嗯去,碍于李莲花说的“砰的一声像爆竹一样炸了”,他不敢开口说话。
李莲花也不耐烦了,学着他的样:“嗯嗯嗯!嗯什么嗯呀!烦不烦呐方小宝!平时那么大大咧咧那么豪迈的性格去哪了,怎么啰嗦这么半天。”
方多病记得脱口而出:“天机山……嗯嗯!”
李莲花终于懂了:“哦~原来你是怕这个元宝山庄,和天机堂挨得太近了,怕被抓回去是吧?”
方小宝狠狠点头:“嗯!”
李莲花尬笑一声,抓了抓脸:“嗯……我想了一下,不过你的命要紧,只要有命在,即便是被抓回去你还能逃出来,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嘛!”
李莲花鼓励地一拍方小宝的手臂,随即开溜:“走了走了!”
阮无恙:“噗!”
方小宝只能着急地发出无意义嚎叫。
两人收拾妥当,便准备出发。
李莲花见阮无恙坐着不动,疑惑:“你不跟我们同行?”
阮无恙一只手逗着狐狸精,另一只手敷衍地摆摆:“我便不与你们同行了,以你的本事,总不至于真被拆穿然后扫地出门。”
李莲花抠抠鼻梁:“好吧,那我们便出发了。”
阮无恙笑眯眯地赶人:“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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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山庄,李莲花和方多病被请进正堂,里面已经坐着几位神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