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明明站在上首,气势上却平白矮了杨昀春一截,他甚至不敢直面杨昀春。
何璋倒是比他镇定些,却也没了刚开始的气势汹汹。
杨昀春不给二人翻盘的机会,步步紧逼:“还有这李门主的信件。”
方多病难得机灵一回,立马配合地递上信。
杨昀春随意扫了一眼,冷嗤:“何先生下次伪造信件的时候别光顾着找人模仿字迹,莫忘记把信件做旧。十年前的信,却只有边角有些磨损,连墨香都未散去多少,本官在监察司办理无数案子,倒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纸墨!”
周围群众窃窃私语,这一回却不是对着李相夷。何璋面皮抽动,挤不出一句狡辩。
杨昀春一番质问有理有据,比起何璋手里处处破绽的“证据”,以及根本经不起推敲的“证词”,杨昀春即便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出来,也比何璋可信的多。
刘如京冷哼一声,脸上是对何璋的厌恶嫌弃。
杨昀春将目光转向前方的肖紫衿身上:“肖大侠倒是与这何璋配合得紧。”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却让底下的人面露怀疑恍然之色。
至于刚开始几个污蔑李相夷的赌徒贼偷,早在杨昀春站出来时便溜之大吉,杨昀春自然察觉到了,但他并不阻拦,左右若是监察司想找这几个人,不过是耗费些时间罢了。
此时乔婉娩从里面走出来,为李相夷说了些好话,将这些怀疑李相夷的“来客”们赶出四顾门,甚至对肖紫衿都未曾留些脸面,直言此处早在十年前便被她买下,乃是她乔婉娩私产,而她从未允许肖紫衿借用此处召开四顾茶会。
杨昀春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没什么波动,他甚至觉得讽刺。
他出身名门望族,自小伴谢岚君在宫中长大,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乔婉娩这番作态背后的心思实在是太容易看破。
乔婉娩的确在乎李相夷,可她如今更在乎肖紫衿,她所做的一切,最根本的目的是要肖紫衿“清醒”。
她希望肖紫衿能迷途知返。
或许对于李相夷这个“旧人”而言确实凉薄了些,可从乔婉娩自身的角度去看,却也无可厚非。
乔婉娩与李相夷在一起时,她总在迁就李相夷,总在追逐李相夷,而肖紫衿正好相反。
这十年,听闻乔婉娩曾数次寻短见,都是肖紫衿悉心陪伴照料,才让她慢慢从那段悲伤中走出来。
十年啊,对于乔婉娩,肖紫衿确实做到了极致,乔婉娩会选择肖紫衿也理所当然,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却牵扯到李相夷身上,这便是不该了。
乔婉娩无错,她没有做过对不起李相夷的事情,她有资格在李相夷“死后”选择另外一个人,只是时机错了。
至于肖紫衿,杨昀春是看不上的,不过这没有必要讲出来,左不过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若非肖紫衿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他同肖紫衿大概是没什么机会有交集的。
——但愿肖紫衿往后放聪明些,殿下要保的人,容不得旁人作践。
直到离开慕娩山庄范围,杨昀春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李相夷如今的境况,实在是同殿下当年的处境太相似了,他不自觉便迁怒到这些人身上。
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收紧——李相夷可以改头换面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纷纷扰扰,而殿下,却连退都不能退一步。
他心中有些郁气。
“杨兄!杨兄留步!”
方多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一道女子的脚步声。
杨昀春调整好面部表情,才转过身去,看到石水才想起来今日她也来了四顾茶会,先前的冷静一下子碎开。
“石、石水姑娘……方公子。”
一眨眼又是一副愣头青的样子,石水忍俊不禁。
这一笑惹得杨昀春更不好意思了,捏着剑柄不敢看她,眼神又控制不住似的,总往石水身上飘。
方多病目露了然,笑容里不自觉带出些揶揄。
“杨兄,此次多谢你替我师父正名了!”
面对方多病,杨昀春又恢复成翩翩君子的模样:“方公子客气,在下也只是奉长公主之命,来替李门主说两句公道话罢了。”
石水和方多病闻言一怔:“长公主?”
从谢岚君劫刑场到如今,其实也不过是半月的光景,先前谢岚君被禁足,她与皇帝之间的形势不明,众臣也不敢在这个关头议论些什么给自己招惹祸事;后来谢岚君摇身一变成为摄政长公主,行事果决积威甚重,众臣更不敢妄议。
再加上宫中并未将谢岚君回归的消息昭告天下,甚至连接风宴都没办一个,目前知晓长公主回京又加封的除了官员便只有京城的百姓。
石水和方多病是不知道的。
杨昀春露出一抹笑意,将这个消息告知二人。
石水惊讶,也为此高兴,方多病不知为何却是想起了“阮无恙”。
还有,纯熙长公主为何会帮李莲花呢?
————
宽阔平坦的官道上,油光水滑的骏马拉着一辆低调的马车行驶,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内部却别有洞天,宽敞又平稳,还设有许多奇巧机关,几乎算得上一个移动的小屋子。
谢岚君坐在里间闭目养神,青枫则是隔着一层帘在外间。
“殿下,有信到。”
经过驿站时,谢岚君发话让人停下来休息,没一会儿青枫便带着信回来。
“倒是巧了。”谢岚君看过信后挑眉。
李莲花居然收到了玉楼春的邀请,看来,元宝山庄的事情让玉楼春注意到了他们。
或许……可以趁此机会,将李莲花的毒解了。
“去莲花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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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方小宝,这么多字画你都要搬去镇上吗?”
方多病:“这字画越多,声势才会越大,玉楼春才会注意到我们。”
“这倒是不必了,玉楼春已经注意到你们了。”谢岚君此时又作“阮无恙”的打扮,戴着面具笑眯眯地举着枫叶信封进来。
方多病面露欣喜:“无恙?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们送信啊。”
她将信递给方多病。
“谁的信啊。”
“玉楼春的。”
李莲花挑眉:“看来,不止我们想找他,这玉楼春也想找我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