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笛飞声还是跟李莲花上了山。
一来,他对教出李相夷这个天下第一的漆木山和芩婆有好奇,二来,李莲花和方多病关心则乱,有可能忽略某些关于单孤刀的线索。
“云居阁。”
方多病很兴奋,笛飞声也有些好奇,反倒是李莲花看起来颇为沉闷。
“晚辈天机山庄方多病,有要事求见芩前辈!”
笛飞声打量着周围环境,没有开口。
方多病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有些犹疑:“这……”
此时李莲花似乎终于做好心理准备,上前推门。
方多病傻愣在原地。
“这里应该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笛飞声路过他时留下一句话。
方多病这才想起来观察四周环境。
“李莲花!你!”
方小宝:气成河豚jpg.
“师父总说,我这个人空有求胜之心,只知习武,无趣至极。”
跪在漆木山的牌位前,李莲花的眼睛慢慢泛红。
他慢慢诉说起关于师父的,他藏在心里十年的话,方多病和笛飞声安静地站在一旁。
“你酷爱饮酒,便是同你师父学的吧。”
方多病看着牌位前的酒葫芦和几碗好酒,说到。
李莲花端起一碗和另一碗轻碰,一饮而尽。
“从前师父在时,我从来都不知道,喝酒有什么好……直到死过一回,我才明白,师父,你说的都是对的。”
比酒液更清的泪珠滑落。
“徒儿真的很后悔,真的很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陪您多喝喝酒……”
————
长公主府的书房里,谢岚君与苏晏对弈。
“殿下,京中最近传出许多流言,暗指您独断专横,残忍暴力,还有……”
苏晏顿住,不知该怎么讲。
“还说孤流落在民间七年,早已非清白之身,甚至说孤委身敌国,才得以保全性命,是吗?”
谢岚君平静地说出他未尽之语。
苏晏脸色难看,眼中压抑着怒火。
大熙建国以来,每朝都有民间女子,官家女子为提高女性地位而奋斗,在现有记载的王朝中,没有哪一朝代的女性地位比如今的大熙更高。
但饶是如此,清白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也不可忽视。
在苏晏眼里,谢岚君为国鞠躬尽瘁,为民舍生忘死,便如皎洁的天上月,任何人往她身上破脏水,都让他无法忍受。
“不如下官让人去……”
“师兄。”
谢岚君无奈地打断他,她这位师兄,自从她回来便对她有一种过度的保护欲,平日里冷静睿智的苏大人,碰上她的事便难以保持理智。
苏晏住嘴,心中火气却难消。
“师兄,其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百姓并非都是愚昧的,你说的流言我一早便知,但相信这些流言的百姓不足一成,许多人甚至自发地抵制这些流言。”
“师兄,其实大熙并没有那么糟糕。”
苏晏沉默,在谢岚君平和包容的目光中,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冰寒偏执似乎有所消融。
自从七年前谢岚君失踪,苏家上下便开始被打压,苏晏在永无止境的嘲讽打压中,逐渐变得沉默,曾经风度翩翩的陌上公子,似乎失去了光华。
不与小人同流合污,是他最后的底线。
扎实认真地完成皇帝用来刁难他的任务,是他最后能为百姓做的。
可到最后,皇帝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要斩了他苏家满门!
在天牢里,苏晏忍不住怨恨,明明他们从未作恶,明明他的师妹那般赤诚地帮助自己的皇兄,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满门抄斩,是置之于死地!
被押去刑场的路上,他听见百姓窃窃私语,他们看着囚车上的苏家人满是鄙夷憎恨,甚至有人往囚车上扔烂菜叶臭鸡蛋。
年迈的祖父受不住天牢的寒冷,发起热来,苏晏目眦欲裂却别无他法。
后来,谢岚君带着当年一并离开的玄甲军士兵,劫刑场。
谢岚君毫不避讳地亮出身份,直言苏家人被冤枉,当场摆出证据,甚至带来了真正的罪人。
苏家人虽然安然无恙,但苏晏心中压抑了七年的情绪却就此爆发,苏晏清楚地知道,他无法再次成为那个心无阴霾,温润赤诚的自己了。
可此时,苏晏忽然记起,那段最难堪的路上,也有百姓是在为苏家人说话的。
有人拦着身边人的烂菜叶,他们相信苏家人是冤枉的,那些烂菜叶臭鸡蛋,并没有多少真的被扔到囚车上。
可七年来的心结,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谢岚君将苏晏的情绪看在眼里,心中叹息。
是谢家对不起苏家。
她不想逼苏晏释怀,这是他的权利,他有资格怨恨皇家:“流言之事,孤已派人暗中引导控制,背后之人藏的很深,几乎没有留下痕迹,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处理的太干净,让孤确定了背后之人。”
苏晏抬起头,眸中一片冰寒。
——皇帝。
“他不会只是简单的想破坏孤的名声,必定还有后手,孤暂时没有清理这些流言,也是为了引出他的后手。”
“这些日子他大概忍耐到极限了,此次出手必是奔着一击致命而来。”
谢岚君看着两人中间的棋盘,落下一粒白子:“正巧,孤也不准备再让他蹦跶了。”
原本置之死地后生的黑子,瞬间便彻底走入死路,再无翻身之地。
苏晏肃然:“下官任凭殿下差遣。”
议事到中午,两人都没有注意时辰,直到青枫来敲门:“殿下,午膳已经备好,蔺小姐半个时辰前也已到府上。”
谢岚君这才注意到时间,看向愣住的苏晏:“师兄留下用午膳吧,下午李大人他们也会过府,师兄中午不如直接在我府上休息,免得来回跑。”
苏晏微微抿唇,谢岚君的话合情合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便叨扰了。”
谢岚君不着痕迹地一挑眉。
——有情况。
膳厅里,蔺予姝已经就坐了。
见到谢岚君,蔺予姝笑着站起来:“谢粥……”
落后一步的苏晏出现在眼前,蔺予姝一下子收敛起来。
“殿下,苏大人。”
苏晏见蔺予姝面上陡然疏离,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有些不舒服。
“蔺小姐。”
谢岚君将两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中愈发觉得有趣。
——自蔺娇娇做了她的伴读,这两人便互相看不顺眼,蔺娇娇看不上师兄正直过头,不懂圆滑,觉得他过刚易折。
——师兄看不惯蔺娇娇的后宅算计,心口不一,认为她口蜜腹剑,心思太多。
但这两人至多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瞧着有故事啊?
看来这七年确实发生了许多事。
谢岚君有些玩味地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