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事情,所有诸侯、州牧,魏家的宗室,还有几个郡守都赶了过来。
这些人真心或是逢迎地在殿内满面红光地热切交流着,都暗自期待着一会能得到些什么封赏。但他们也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封赏再多也是多不过巍国的大将军、长公主,巍侯的胞妹,加官进爵,封地,马匹黄金华服……赐给她的,定都是奔着最高的那一档去的。
而这时才有人发现,他们口中今日本该成为焦点、日后会位极人臣的念姝压根没来。
女郎她去哪儿了呢?
其他人不知道,而魏劭、太夫人和魏夫人等人都知道她去了容郡,当初战乱时她流落到的地方。
*
渠水奔涌,昼夜不息,容郡遭旱灾闹饥荒似乎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年那些龟裂的黄土与枯死的草木已变成齐整的田垄,稻浪翻滚,沉甸甸的谷穗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芒。新修的沟渠如脉络般延伸,将活水引向四处,有村落炊烟袅袅,城中则是随处可见新修的屋舍,白墙黛瓦,一条条街巷上有不少行人往来。
挑着担子的货郎一路吆喝,鱼贩将装在木桶里翻腾出水花的鲫鱼捞出,新出笼的包子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孙娘子提着菜篮与邻居讨论着周老太太家忽然冒出来的,据说是她孙女的女郎。那女郎生得极好,黑发白肤,明眸皓齿,第一日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样的女郎孤身一人出现在他们这小地方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更何况她寻到的周老太太早年就丧夫丧子,小孙子都在战乱的时候走丢了,哪会有什么孙女?
有一同当过流民的知情者说周老太太当初那小孙子其实是战乱时流离失所的一个女孩儿,她身上系着块红绳穿着的白玉坠……一开始人寻过来了,老太太也不信的,但那女郎掏出了块一模一样的白玉坠。
那位女郎住下后,周家就变得热闹起来。
前些日子来了几个跟小雀似的小姑娘,她们还没走,又来了一对穿着打扮普通,可通身的气派就不像普通人的夫妇,以及一个看上去就很风流很爱勾搭小姑娘的公子哥和一个羞涩腼腆的少年郎,小姑娘们老实得变成鹌鹑了几日,那对夫妇他们前脚刚走,又叽叽喳喳围着女郎闹个不停,缠着她在檐下挂了只用竹片和薄铜片做成的风铃。
等那些个小姑娘们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后,又来了对胖墩墩的新婚小夫妻,他们是与三个壮汉一块来的,那三个壮汉一个是小孩子心性,一个老油条模样,还有一个跟木头似的。他们几人都很听女郎的话,尤其是那个跟木头似的,也只有他来得最勤。
深秋,水边的蒹葭染成了苍黄,一阵凉风吹过,便发出沙沙的响声。
念姝坐在水边的青石上,一竿钓丝垂入秋水,半天不见一点动静,身边鱼篓自然空空如也。
眼见日影西斜,她收了杆,提起鱼篓,刚起身,簌簌作响的蒹葭丛里就探出几个小脑袋。
“女郎,你今日怎得又一条鱼没钓着?”
“你拎着空篓回去,周婆婆又要笑你是来喂鱼的,不是来钓鱼的咧!”
孩子们咯咯的笑,清脆的笑声在水岸边荡开。
念姝也不恼,伸手轻轻拂开小女孩发梢上的芦花,她提步向城里走,几个孩子便跟小尾巴似的跟了上来,围着她说话。她走在孩子们中间,热热闹闹的,远处城内华灯初上,长街熙攘再无烽烟战尘,唯灯火炊烟,温然照归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