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67

魏劭观察着念姝脸上细微的表情，从紧皱着眉头的思索到眉心松开的怔愣，等了一会他才拍拍她的肩膀开口：“休息一下吧，阿念，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近十年来，她仿若不知疲倦，将他们当初失去的故土一一收复，结束战争，让百姓们都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城中修葺房屋，铺平道路，兴起市集，办立学堂，城外荒废的良田得以重新耕种，现下又疏通了水渠……一切都好像不再需要人为的推动，就可以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

而她确实可以停一停，歇一歇了，但念姝不自觉地蹙起眉，她没感觉到轻松，反而还有种无处着力的茫然。

“我总感觉……我做得还不够多，还不够好。”

巍国不再四分五裂，战争是结束了，百姓的日子也好起来了，但这种好的程度还没有达到她所想的。他们是有地方住，也不会再忍饥挨饿，可以吃上肉了，也不会再衣不蔽体。女人们也能分得土地，能参军能做官能进学堂教书育人，能够有更多的选择了。

可压迫、不公等负面的东西始终存在，百姓们是能吃饱穿暖了，但不是人人都可吃好穿好，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上学堂读书的。女人们确实多了不少选择，能参与曾经只有男人有权做的事情，可他们所收到的报酬还是不一样的。有豪强权贵依旧在攫取着普通百姓的膏血，而那些曾经为巍国流过血汗牺牲的将士们，他们的家人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吗？

魏劭看着她紧抿的唇瓣和眼中挥之不去的沉郁，以一种能让人心安的沉稳声音道：“阿念，你已经做得足够多，足够好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那些你所担心，所想要改变的事情，并非是你一人之力就能在一朝一夕间就能做完的。”

念姝的目光落回在兄长身上，而魏劭的视线落在被风吹动的风铃，然后是那几个小婢女，接着他看向更远的地方。

“况且，阿念啊，你并非孤身一人。有我在，魏家诸将皆在，还有各地郡守以及无数的小吏、士人，大家都在为这片土地将来能变得更好而奔走。”

念姝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茶杯温凉的边缘，她最终没有反驳，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转头朝窗外望去。

阳光明媚，今年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

三年后，从巍国通向四处的水渠已然贯通，流水温柔地滋养着这片曾经饱受战乱与干旱之苦的土地。

经过修渠一事后，各州对巍国心悦诚服，决定以献鹿为礼，尊巍国为首，谁都没想到率先表态的是武山国好不容易坐稳位置的苏娥皇。

而远在边州的魏俨继任州牧，死于急病的陈滂到死都未能与魏俨相认。魏俨在继任州牧后没多久也回到了巍国。

巍国一统中原，魏劭是要给众人封赏的，什么从龙之功，治理水患之能……皆有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