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姝手里的茶盏轻轻磕在桌沿,温热的茶水溅出几滴,洇湿了袖口也浑然未觉。采荷费劲心思把他们引向府中水井,让他们发现杨氏和小姑娘们的尸骸所图为何?难道只是看不下去府中阴私想要揭露深宅院里掩埋的滔天罪恶?要想知道更多,怕是还要等白枫将采荷的来历查清。
她正想着事,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急促地叩响。守在外间的小丫鬟有些惊慌无措道:“小姐……秦二公子他来了,就在院门外,说要见小姐一面,侍卫不知该不该放人进来……”
周嬷嬷刚捧着干净的衣裳过来,闻言神色亦不太好:“秦二公子他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小姐平日与他也没有什么往来,况且眼下府中正乱着——莫不是秦老夫人让他过来想请小姐帮他们秦府说情……”周嬷嬷深吸叹了口气,更是懊悔他们走得不够快。
念姝已站起身来,银线绣着花纹的袖口那点点茶渍在灯下洇成一小片深色阴影,她对惶惶不安的小丫鬟道:“让二公子稍候片刻。”
“是……是。”小丫鬟定了定心,轻手轻脚地合拢房门退了下去。
念姝想了会,转而面向芸芯:“你去趟院门处,让侍卫们看好院门莫让闲杂人等靠近。”她顿了顿,指尖捻过袖口那处湿痕,微蹙眉心道,“若是秦二公子执意要见我,你就先引他到西厢的花厅。”
芸芯犹豫着喏喏应下,接着快步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带好。
屋内一时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在一片安静中,念姝走在梳妆镜前坐下,将散落的发丝压回到耳后,小丫鬟仔细为她梳整好发髻,又打开妆匣子寻了些发饰插入她乌黑的发中,而周嬷嬷见她主意已定,便忧心忡忡地转身去翻找箱笼,取出一件厚实的斗篷,口中忍不住低低念叨了几声。
念姝收拾好后,让周嬷嬷留在内室,只让芸芯跟着。
秦隶是庶出,就算是逢年过节的特殊日子,他们两人不管是见面还是说话,都是隔着远远的礼数,顶多点点头的关系,并无什么私交。他此刻冒着夜雨前来要见她一面,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且多半是与今日挖出的那些尸骨有关。
雨已经停了,念姝带着芸芯穿过内室与外厅相连的珠帘,细碎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西厢的花厅离院门处不远,只隔着一道回廊。花厅内点着几盏烛火,秦隶见她过来,立刻就从椅子上站起身,面上有着几分焦灼和忐忑。
如念姝所想,秦隶就是为着秦府上的事情而来的。今日,秦府前院正堂那数具尸骸被来来往往的人所瞧见,想来不会太久,秦府发生的这些事就会传得满城皆知,甚至传入京中。
秦老太太之前那般急切地想要封井、填井,甚至还不惜搬出忠勇侯府的颜面,为的不只是掩盖一桩旧日丑闻,全是为了三房她亲子秦三老爷当年犯下的罪,想将这一口吞噬无数鲜活性命的枯井,以及那些冤屈和罪恶彻底都埋葬在泥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