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媚而妖

萧若风本就下意识排斥这件事，但架不住他的央求，还是答应了他。

景玉王府，萧若瑾收到了萧若风要带人来见易文君的消息，皱着眉本不想答应，但想到那一日，小家伙利落的开弓射箭，莫名地觉得有些骄傲和开心。

还是答应了。

他让人去通知易文君过来，当然还有她那个师兄。

九羽踏入景玉王府后，莫名感觉到了熟悉，尤其是这一花一草，一叶一树，总觉得自己好像来过。

直到他见到了易文君，这个据说是和他很像的女人。

注意到她的眉眼时，他好像陷入了另一个时空，这个人的眉眼注视着他，眼睛里都是怀念和依恋。

但，他觉得，她怀念和依恋的人，不是他。

“羽儿！”萧若风轻轻拽了一下他。

“嗯……参加景玉王，景玉王妃。”九羽从恍惚中回神，垂下眼睛行礼。

“不必多礼，我们……是一家人。”萧若瑾知道他弟弟的意思，而他对这个人也有些亲切，虽然也很诧异易文君和他的容貌。

易文君见到他的时候也有些恍惚，因为他和她实在是太像了！

若不是对方看起来五官凌厉，她差点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入厅之后，萧若瑾跟萧若风说着话，九羽则是坐在萧若风下首，双手抱着一盏茶，眼神偷偷地看着易文君。

他见到她，第一反应便是亲切，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悲痛和厌恶，同见到叶鼎之时相差无二。

但是，他们现在毕竟是陌生的，不是吗。

他心里纠结，但是还是选择压下这股情绪。

他想多看看。

萧若风和萧若瑾说着话，余光却能看见他这般小动作，不由得感觉好笑。

两人很快便离开了景玉王府。

萧若风捻起他的一缕发丝把玩，“怎么样？见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九羽靠在他怀里，认真的想了想，“她跟我好像啊，让我有一种，我是她孩子的错觉。”

“但是我觉得不可能，她是人啊。”

他想不通的摇摇头。

“没关系，不用想的。”萧若风松开被蹂躏的发丝，将人抱在怀里，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容貌相似的何其多，何必都去在乎呢。”

九羽想也是，点点头作罢。

接下来几天里，他晚晚都能梦到一个小孩子在哭，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好不惹人怜爱。

梦醒后，九羽总会觉得闷闷的，就好像自己亲自经历过一样。

下意识的，他没有同任何人说起。

时间过得很快，景玉王和易文君成了亲，九羽和萧若风一起去送了祝福。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景玉王府王妃和侧妃有孕的消息。

萧若风是在为他的兄长高兴，九羽的情绪却一天天低落下去，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羽儿，你最近怎么了？感觉你干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柳月温润的脸上带着担忧，他是看着他一天天的情绪低落下去，好像是从见过易文君之后，“羽儿，你……对易文君什么想法？”

不是他瞎猜，小狐狸堪堪成年就经历了他们的事，未曾体会过男女之情，他看得出他的眼里对他们并没有多少感情，或许是雏鸟情节才让他接纳了他们。

但，若是有女子出现呢？

爱，总是莫名其妙地。

他们也不敢赌。

九羽被那个梦折磨的不太好，自从开始做梦后，他总是能梦到那个小孩子，开始只是在哭但看不清脸。

到后面却是看着他从刚出生一点点长大，经历了很多事情，不太详细，但他能体会到梦境里那种挣扎无奈的感觉。

总让他心揪。

“……没什么，就是总是做梦，没睡好而已。”小狐狸蔫蔫的趴在柳月腿上，毛茸茸的大尾巴合成一条在身后甩来甩去，紫色的绒毛蓬松好看。

“小家伙，你可不要骗我。”柳月抓住那蓬松的尾巴，轻轻捏了一把，“我们都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们说，不要藏在心里好吗？”

柳月是真的关心他，但是他也没说谎。

“嗯，月哥哥。”小狐狸没了兴致，已然是睡了过去。

梦里，他已经看着那孩子长大了。

只是这一次，他出现在一片全然陌生的地方，周围以往朦胧的雾气尽数散去，视野清晰可见。

他抬步随意走动，没两步就听见了嘈杂的声音。

加快步子跑了过去，就看见一些人站在一处分两三个阵营对峙，看不清脸。

单独的那个，身姿挺拔桀骜不驯的人，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进了反而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声音朦朦胧胧的，不太真切。

突然，那孩子抽出匕首狠狠地往心口刺去，血花四溅。

他的耳朵一阵翁明，然后就听见了一句，“原来我这一生，才是最大的笑话。”

九羽呆呆的立在那里，那人跌倒在一个女子怀里。

这一刹那，所有的迷雾散去。

他看见抱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是易文君，而她怀里的那个人，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耳中嗡鸣，却也没有错过那一句，“羽儿——”

这一刻，他感觉天地间都静默极了，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如雷鼓般的心跳。

他想起来了。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九羽，从来都不是什么九尾狐，他一直，都是……

萧羽！

只是他死的时候执念过重，被一只狐妖吞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来到了二十年前。

他吞噬了那只狐妖的魂魄，成为了它。

只是那狐妖修为过高，记忆深刻，从而导致他忘却了自己的记忆，只以为自己是一只妖精。

而后……酿成了大错！

他竟然，他竟然和他最痛恨的人……

心神过于动荡，胃里汁水翻涌，几欲作呕。

醒过来后他匆忙地下床，光着脚跑了出去，扶在树干上呕吐。

胃里空空如也，反而呕出了胃酸，蚀痛了喉管，也止不住他眼睛里肆意汹涌的泪。

今夜留宿的是百里东君，但他有事没能来，洛轩便顶替了这一天。

他同样光着脚追来，手里却提着萧羽的那双鞋，“羽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今夜因着他心情不好，洛轩只是来陪他的。

萧羽不说话，抱着自己的双腿靠在树上，闭着眼任由眼泪肆意汹涌。

洛轩心疼极了，这孩子从来都是阳光肆意的，什么时候这般哭过。

幸好如今正是初夏时节，天启城中的温度回暖，草地长满了绿茵茵的小草，不然就他们这般行为，总是要受伤的。

洛轩跪坐在地，替他拂净脚底的草屑和灰尘，给他穿上鞋子。

萧羽已经止住了泪，睁开眼，空洞且麻木。

他刚刚发现，他的肚子里多了一股微弱的，几乎要消失的生机。

他怀孕了。

是萧若风的。

而且是在他刚成年的那个夜晚怀上的，耗费了他半生修为。

毕竟他是只公狐狸，孕育不了生命。

“我累了。”萧羽擦干净脸上的泪，没有波动的眼睛看向他身侧的洛轩。

幸好，这个人他还没有那么讨厌。

闭上眼彻底昏睡过去，被担忧的洛轩抱回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