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媚而妖

洛轩看着他睡着，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刚刚那种眼神，不是九羽能拥有的。

天真无邪的小狐狸，怎么会眼含沧桑，空洞麻木，好似没有灵魂的傀儡一样。

或许，和他这几日精神萎靡有关。

他的手落在萧羽那紧皱的眉峰之间，轻轻地抚平。

*

翌日。

萧羽天不亮就从梦中惊醒，过往和现实的交织让他痛不欲生，光怪陆离的梦境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但无可否认的是，他憎恨萧若风他们，同样这些时日的相处也做不了假。

心头的两股情绪在不断地撕扯着，仿佛要将他的心扯成两半。

缓缓长出一口气，挥手打晕了将要醒来的洛轩，换上最开始穿的那一套衣服，什么都没带就悄然离开了这里。

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萧若风他们得知消息赶来时，已经是午后时分。

洛轩衣衫凌乱地靠在椅子上，头呆呆的抬着，眼里都是难过和痛苦。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萧羽会突然离开。

所有人派出人去找，就连萧羽说过的家乡他们都去蹲守过，然而一无所获。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也逐渐明白，身为狐妖的他若是不想让他们找到，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

渐渐的，他们也有些放弃了。

*

日月轮转。

易文君的肚子一点点大了起来，十月怀胎，最终诞下一个先天体弱的小王子，取名，萧羽。

萧若瑾在孩子洗三的时候大半宴席，萧若风带着他的好友一同前来祝贺。

曾经意气风发的琅琊王颓唐至极，丰神俊朗不在。

他带来的人皆是强颜欢笑，只因为这人和这个孩子同他们的萧羽沾点关系。

萧若瑾也有些怅然若失，那个孩子还是极好的，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失踪了。

他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以作安慰，然后把自己儿子抱出来给他看看，“若风你瞧，羽……额……小七多乖，软乎乎的小身子多可爱啊！”

他本想叫羽儿，但突然想到了那个孩子，他们也称他为羽儿，临时改了口不想让他们触景生情。

萧若风也是知晓，勉强笑了笑，将目光落在他兄长怀中的孩子身上，只一眼，他便心神巨震。

无他。

这孩子同九羽像了个十成十！

简直就是等比例缩小的九羽！

不只是他，一同跟来的百里东君和洛轩也是这么想的，心思烦乱下给自己不停地找借口，说天下长得像的何其多，不要胡思乱想。

而且，九羽是妖，不是人……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在宴席散去后他们毫无神智地走回了那个小院子里，对月怅然。

月光朦胧洒落人间，似贪恋人间美景的仙子一般，可她却又是那么的无情，天亮时抽身离去的那么决然，就像他们压在心底，不敢触碰的那个人一样。

无情，狠绝。

莫不是他们过于思念，否则怎么会见到那个无情的人呢。

他好像变了，从前骄矜少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沉然。

眼睛里的光，灭了。

“羽儿……你怎的如此狠心，连只言片语都不肯留下……”百里东君好似有些醉了，双眼迷蒙，伸着手往那人脸上摸去。

后者不闪不避，任由他的手落在他的脸颊上，神色更加清冷。

触手生温。

刹那间，百里东君的酒醒了。

“好久不见啊，你们，怎么如此狼狈。”萧羽扬起一个冷淡至极的笑，讥诮嘲讽的语调让另外两人也醒了酒。

他将脸上僵直的手取下，缓步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酒香，胃里却莫名地翻涌起来，不舒服的感觉让他皱起眉头，连忙挥动妖力让酒味散去。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这一胎怀的极为不稳，本来只想去冷静一下，却因为迟到的孕期反应推迟了许久。

“羽儿……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的，虽然我没有滔天的权势，但只要你想，我都可以为你做到……”萧若风有些喜极而泣，拉住萧羽的手难掩悲痛的哭了出来，语气里的恳求和哀求让人闻之动容。

“还有我，羽儿，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我都在……”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痛失所爱的滋味并不好受，情入骨髓又怎能自抑。

百里东君酒散，不小心跌倒在地，就势以跪伏的姿势抱住萧羽的腰身，害怕眼前只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便都散了。

少年的情意来的炽热又纯粹，放在旁人身上肯定难掩动容，可偏偏这人是萧羽，是被他们伤到最深的人。

这份情意，突然就变得可笑起来。

萧羽好心情地勾起唇，拍了拍抱着他的人，声音极具温柔魅惑，说出的话却是狠厉无情，“如果，我想要你们死呢？你们，是不是，同样，会成全我呢？”

妖冶的光芒在眼中绽放，同他注视的百里东君神情恍惚了片刻，接着重重的点了点头，木讷地说，“好。”

萧若风觉察不对，下一刻那轻轻挑起的凤眼跟他的视线对上，然后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声，“好。”

然后两人同样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洛轩呢？

他在萧羽刚出现时，便被打晕了过去，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眼中的光缓缓淡了下去，他轻轻拍了拍他们两人，似有不舍和流连之意，但最终，他还是毅然决然起身，妖力托着三人回了各自的房间。

而他却是直接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