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非的病越来越严重。花的根系扎进血管,贪婪吸食新鲜的血液。
马上就要到开花的季节了,穆非能明显感觉到心脏上最大的那一朵花躁动不安。
凯撒就只能看着穆非一日一日消瘦。尽管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地摘去新长出来的花,但这花像是除不尽,拥有魔鬼般的生命力。他唯独不敢碰心脏上的那朵,文博士说,要是摘掉,可能会搭上穆非的命。
凯撒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朵花,洁白无瑕,却又多么艳丽,种在穆非的生命上。
凯撒总是久久凝望着病床上戴着重重氧气面罩的穆非,不知觉攥紧拳头。
“穆非,该起来吃饭了。”凯撒凑到穆非耳畔,“来,我扶你。”就像扶着一尊易碎的艺术品,宽大的手托住腰部,另一只手护住头部,再万分小心地将人靠在床头。
穆非疲惫地睁开眼,下意识握住凯撒的手。
“我在呢,我们来吃饭。”凯撒端过桌上的粥,舀起一勺放到嘴边轻吹,“再不吃就要瘦成什么样了。”
穆非注视着凯撒,良久,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凯撒……我不想死。”
——
该来的总会来。
花期终会到来,生命终将凋谢。
根系狠狠扎进血肉里,如同贪婪的吸血鬼。根化作尖刺,漫无止境地找寻营养,无限延伸,直到穆非的血管快要干涸。
穆非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发出呻吟了。蚀骨的疼痛——或许十八层炼狱也没有这样痛苦吧。
眼前模糊一片,混乱的光线似风一般呼啸而过,穆非分不清现实,无法求救。身体冷得发抖,仿佛暴露在冰雪村的白雪之下;又热得像被丢进火炉里烘烤,快要融化。好像要死去,但迟迟无法解脱。
凯撒紧紧抱住穆非,穆非因疼痛渗出的汗水浸透他的西装。
爆兽猎人组织的其他人,此刻都默默无言。
穆非的呼吸不断变弱,生命肉眼可见地消逝。
“我要盛开,我要盛开。”
他在隐约中听到遥远的低吟。
“你会凋谢,永远埋葬。”
——
花开了。开得无比绚烂。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一朵花可以比得过它的美丽耀眼。
那是一朵洋桔梗。纯净无瑕,像是冰雪村的雪凝结而成,白得夺目,美得令人害怕。
那些被剪下来的洋桔梗静静放在病房窗前的花瓶里,它们嫉妒心脏上的那一朵,开得比它们都要好。
“穆非,醒醒,醒醒啊!”
是谁?穆非没有力气去思考。他只能问到一缕淡淡的花香。
是洋桔梗的香气吧。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小的时候,母亲总会放一瓶在床边。她说,白色的洋桔梗是冰雪的孩子,会带来真挚的爱。
母亲……我好像找到真挚的爱了。但是,我又要匆匆离开。
穆非努力想回到现实,可洋桔梗的香味却安抚他睡去。
“记得在我的墓旁给我送一束洋桔梗。”母亲的手落下了。
——
凯撒彻底慌了。他抱着穆非的手在颤抖。
“穆非……?”他只敢试探性地发出呼唤。可是没有回应。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一遍遍抚摸爱人的眉眼。
空气安静得窒息,穆非的生命体征渐渐衰弱。“滴——滴——滴——”心电图机发出诡异的哀嚎。
凯撒哭不出来,只觉得胸口闷。他微微松开穆非的手。白皙的手无力掉落了,像一朵花的凋零。
那朵洋桔梗是用生命浇灌的,必然绚烂。
冰冷的墓碑前,栽了一朵洋桔梗。自此,凯撒再没看那朵花一眼。凯撒不恨穆非,只恨那朵洋桔梗。
洋桔梗在风中轻舞,没有人知道它的花语——永恒的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