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被缓缓摘下,相柳无奈地叹气。
相柳“就知道是你,清水镇外总是会有西炎军巡视,你这样多次贸然进山还携带大量物资不怕引火上身么。”
祈昭“他们抓不住我的,若有发现我把他们吃掉就好了,你放心,我记着你说过不让我去营地,不会暴露位置的。”
见相柳还是严肃,她保证道。
祈昭“我没吃人!真的没有!”
相柳“嗯,我知道,要打仗了,这里不安全,你回去吧。”
相柳“不过多谢你送来是物资,将士们可以好好的过冬了…”
祈昭嗫嚅着不想走,正愁寻什么理由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慈厚和蔼的嗓音。
洪江“柳儿,怎么不把这位姑娘带回营地里喝杯茶啊,将士们可都想感谢这位慷慨解囊的无名英雄呢。”
回头望去,是一位身材健硕、面容刚毅的老者,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相柳“义父。”
相柳恭敬唤了一声,洪江点点头,转而看向祈昭,满意的笑了起来,邀请祈昭去军营里坐坐。
祈昭故作为难。
祈昭“相柳说过不许我去军营…”
洪江“哦?柳儿竟有这事吗?”
相柳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弄的有些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带着祈昭跟洪江回去。
军营里,士兵们都悄悄打量着相柳带回来的这名女子,不知道她是何身份,又为何会与他们的主帅走在一块儿,一时间,整个营帐热闹的不像话,士兵们纷纷投来探索的目光,相柳只得去整顿军纪规划训练。
祈昭则大大咧咧的率先坐下喝起了热茶,洪江站在一旁也没介意,他倒是很欣赏这样洒脱的性子。
洪江“祈昭姑娘,我代表辰荣军敬你一杯茶。”
祈昭抬眸瞥了洪江一眼,不动声色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祈昭“别误会,我是为了相柳,辰荣军只是顺带,别跟我攀交情。”
洪江“看来姑娘对柳儿之心至真至诚,那傻小子有这般佳人相伴也算是福气,我这个做义父的也就放心了。”
祈昭“老头,你既不是相柳的亲生父亲,他也不属于辰荣,我从极北来,就是为了带相柳远离纷争,神族的斗争与我妖族何干,你若敢挟恩图报拘着相柳替你去送死,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他对你敬重有加,我可不会。”
洪江也不气,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洪江“我劝过相柳多次,可他不愿离开…”
祈昭“那你们放弃战争,我保你们一世无虞,从此相柳与你们再无瓜葛,天高水长各走各路。”
洪江“枯荣抱兮忠臣骨,永不降兮辰荣士。我绝不会放弃故国的信念,直至拼尽最后一滴血。”
祈昭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祈昭“哎我说你这老头,正反都不行是吧,我看相柳的倔都是跟你学的,真当我没办法了是么!”
相柳疾步走了进来,见祈昭与洪江对峙,连忙拉住她,低声说道。
相柳“义父,祈昭性子纯良不通人际,难免口快,还望您莫怪。”
洪江爽朗一笑。
洪江“无妨,祈昭姑娘倒是难得的真性情之人。”
事态果然还是这般僵局,相柳不会放弃辰荣,那么她便——
祈昭“老头,我要留在你军中。”
洪江倒是还没说什么呢,相柳立马皱眉阻止。
祈昭“我是认真的,既然你不跟我走,我便留下陪你打仗,等打败西炎军,再与你出山,如何?”
相柳“不可,军中条件艰苦,又危险万分,你不能待在这里。”
祈昭“有你这位辰荣军师统领保护,我能出什么问题,况且我不是给你们准备了大量物资吗。”
相柳“我不是跟你说笑,这也不是玩闹!”
祈昭“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是一定要留下的!”
祈昭坚持,相柳拿她没辙,她一掀帘子挑住处去了,洪江却已看破一切。
她特地选在了离相柳军帐近的地方,勉强打理好后,又写了封信托毛球送去轵邑城交给鹿白鹿青两姐妹,华清阁以后就送给她们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此别过。
军中的生活比不上外面,祈昭待人皆冷淡,士兵们虽恭敬却也不敢靠近攀谈,唯独只对相柳不同,相柳不忙时,她爱去找他切磋武艺品酒谈天,相柳忙时,她便偷偷摸摸的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挑选着适宜居住的地方,然后圈起来备选,经常待在帐里一天都不出来,写写画画。
她咬着笔脑中不断思索,勾勒幻想着他们会居住在怎么样的房子里,会有什么样的花园池塘,该种上什么树木果园,每一张图纸她都用炭笔细细的描绘好,一边涂鸦,一边自言自语。
祈昭“应该不能太差吧…毕竟是我自己选的房子嘛。”
她还给自己画了神族人族成婚时穿的喜服,妖族天性散漫,都是看对眼后往草里一滚,也没什么所谓的规矩束缚。她在轵邑城里悄悄去看过几次婚嫁,新郎俊秀端方,新娘含羞待放,他们都是笑着的…
所以成婚…就是两个人都高兴的事,她这样告诉鹿白鹿青,可她二人却笑她,她们说,只有新人双方两情相悦,情深缱绻,才是成双美意,真正欢喜之事。
她顿了顿,仰着头想了半天,最后她将所有画都放在了盒子里,那张她画的喜服更是放在了最底层,她将这个盒子藏了起来,埋在了他们常比试切磋去的望月涯旁边的树下。
她不确定相柳喜不喜欢自己,不确定他最终会不会放弃一切和她归隐于市,但这些是她所愿的安定,是她所盼的未来,不该强加给相柳。
她开始像正常的女子般,有了少女怀春的心思,有了入梦常念的人,有了憧憬寻常的期盼,掩埋抛弃她所厌恶的身份,像普通人一样,平凡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