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
宋墨离家多年未归心中甚是挂念家人,他在府外站了许久,还是推开了院门,院内,母亲陪着弟弟练枪,父亲在一旁欣慰地指导着,偶尔传出爽朗的笑声。
这一幕,是他从小渴求而不可及的温情。
“砚堂?!”蒋蕙荪最先瞧见门口的宋墨,手中正擦拭着的长枪“哐当”一声落地,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紧接着,泪水夺眶而出,她三步并作两步朝宋墨走来。
宋墨眼眶泛红,快步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些颤抖:“孩儿不孝,离家多年,让爹娘挂念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娘天天都盼着你回来。”
宋翰也上前扶住母亲,满脸兴奋地对宋墨说,“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年跟着娘学枪,等会儿你可得跟我比划比划!”
唯有他的父亲宋宜春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宋墨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满心的欢喜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不明白,为何父亲要如此待他……好似无论他怎么做,都得不到父亲的认可。
他仿佛就像个局外人,窥伺着属于别人的爱。
离开国公府,这偌大的京城喧闹依旧,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宋墨转头望去,只见一对父子正携手走过,孩子手中拿着拨浪鼓,笑得天真烂漫,父亲则满脸宠溺地看着孩子。宋墨收回羡慕的目光,将心底所有的失落掩藏,朝皇宫方向而去。
依旧是那处城楼之上,幼时他们常登高望远俯瞰京城各处风光,陈绛宁轻抚这砖墙碧瓦,仿佛还能听到当年宋墨站在这里,意气风发的说着要成为战功赫赫大将军。
思绪正飘远,一枚玉佩悄然落入她眼前,身后同样传来轻笑,她回头望去,归来的少年早已褪去了稚气,十年的光阴,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身姿矫健,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与干练。那原本稚嫩的面庞,如今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透着久经沙场的傲气与凌厉。
可当他望向陈绛宁时,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锋芒瞬间化作温柔。
“十年前我在此立下的誓,郡主且看是否应验了?”宋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几分自豪,又有几分期待。
陈绛宁望着眼前的他,眼眶微微湿润,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应验了应验了,我在宫中日日都能听到宫女侍卫们谈论你在福亭的英勇事迹呢,现下啊你可成了京中的名人儿呢,玉面少将。”
“玉面少将?到也算是个好名号吧,可郡主是不是忘了…”他突然俯首逼近,侧耳作倾听状,可等了一会都没听到想听的话,遂急切地提醒着,“真忘了?你说过的,在城门口送我的时候,你说再见面的时候你要叫我——”
“宋-大-将-军。”陈绛宁轻轻启唇。
话一出口,宋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满足,他直起身,清咳了两声,努力摆出一副沉稳的大将军姿态,可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嗯,这才对。”他满意地点点头,将那枚玉佩递给她,“送你的重逢礼物,算不上什么珍贵的玉种,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陈绛宁接过玉佩细细查看,与京城里常见的翠玉不同,而是绛红色的血玉,宛如凝结的赤霞,从中心的深红向外晕染,恰似将天边最浓烈的晚霞凝于方寸之间。
“这玉的色泽倒是稀奇,见惯了翠玉、白玉,这般鲜艳夺目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她爱惜地摸了摸,抬眸问道:“这是宋大将军亲手雕琢的吗?”
“你看出来了…军中无巧匠,是我自己学着做的,卖相是不如旁的精致。”宋墨这头还想着找补,下一刻却听见少女坚定的话语。
“我很喜欢。”她将腰间华贵的佩饰取下,重新又系上那枚耀眼的玉佩,与她平日里不可缺失的药囊挂在了同处。
风恰到好处的吹拂着,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并肩望向繁华的京城,在此刻,他们腰间同样系着药囊和玉佩,那块墨色岫玉上悬挂着的南红珠穗循着风的轨迹,不偏不倚的绕在了绛红血玉上……
“福亭匪患已除,你此次归来,应当不走了吧?”她问。
“我也不知…”他顿了顿,微垂着头。
她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稍一思索心下便有了答案,转而换了个话头。
“砚堂,你瞧这灯火阑珊的街巷是不是也有趣的紧,如今,你还敢再带我逃一次吗?”
宋墨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盈盈的笑靥,他没有丝毫犹豫紧紧握住陈绛宁递来的手。
“有何不敢?不过,这次可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偷偷摸摸了,我带你光明正大地走。”他拉着陈绛宁,沿着城楼的台阶快步而下。
木质的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上悬挂着的灯笼像是被点燃的星辰,鳞次栉比的酒肆茶铺,吆喝声此起彼伏。
宋墨嘴角泛起一抹浅笑,眼中却透着几分怅然,轻声感慨:“离京许久,时光匆匆,瞧这街角店铺,一轮又一轮更迭,往昔熟悉的景致早已换了模样,竟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了 。”
“虽说景致变了,可那些藏在心底的回忆,总归是抹不掉的。”陈绛宁伸手轻轻拽了拽宋墨的衣袖,“走,我带你去寻些旧时味道,找找往昔的熟悉感。”
“书院里的那颗树,你幼时总爱爬上去玩,还老招呼我一起,说在上面能瞧见最漂亮的晚霞,小厮们一边担心咱们摔着,一边又不敢强行阻拦,只能在下面干着急,扯着嗓子喊。”
“那时候不懂事,总拉着你干些冒险的事儿。”宋墨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又反过来打趣她,“我还记得,有一次你被夫子批评,躲在这棵树下偷偷哭,还是我给你讲笑话逗你开心的。”
陈绛宁轻捶了宋墨一下,“就你记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