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呐…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宋墨满心期待,结果等来的却是舅舅的尸体。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前几日还满脸喜悦抱着孩子,与他谈笑风生的舅舅,现在却……
“舅舅…”脑海中不断闪回着与舅舅相处的过往,那些教导、那些关怀,此刻都化作利刃,狠狠刺向他的心。
“为何!!”宋墨仰天怒吼,声音里满是悲恸与不甘。
他恨自己没能保护好舅舅,恨自己轻信了那些所谓的安排,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恨这朝堂之上的权谋倾轧,恨那些隐藏在暗处、操纵生死的幕后黑手,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乾元殿前,日光被阴霾遮蔽。众目睽睽之下,宋墨手持利刃,大步闯入,声声质问,字字泣血。
皇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地反问:“谁…谁死了…”
“舅舅到死都握着陛下赠的戒尺…”宋墨眼眶泛红,声音沙哑。
皇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前阵阵发黑,呕出一口血,太监惊慌失措高声喊着太医,殿内瞬间乱作一团。
皇后神色冷峻,毫不犹豫地下令:“宋墨持刀闯殿,目无君上,即刻拿下!”
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滚滚乌云如黑色的浪潮翻涌而来,雷声轰鸣,仿若天崩地裂。
山雨欲来,一切,都即将天翻地覆。
“舅母,求您让我见见舅舅。”陈绛宁跪在乾清宫门前,高声恳请。
直到她喊的嗓子都快哑了,万皇后才从殿内缓缓走出,凤目微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陈绛宁,终是不忍开口劝解道:“绛宁,陛下被宋墨那狂妄竖子气的吐血晕厥,如今还未苏醒,你若是为那人求情来此,本宫劝你还是尽早回去。这持刀闯殿乃是大罪,陛下就算醒了,也绝不可能轻易饶恕。”
陈绛宁不为所动,连连磕头,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声响,不一会儿,白皙的额头便红肿一片。
“舅母,宋墨并非狂妄之人,定国公是他在这世间最为敬重与亲近之人,骤然离世,换做是谁,都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他一时冲动,犯下过错,可他的本心绝非冒犯皇家天威。”
万皇后轻叹一声:“国法森严,岂容他这般肆意妄为。若是今日轻易饶恕了他,往后朝堂威严何在?皇室颜面何存?观月,见星,把郡主带回去好好思过,无诏令不得踏出公主府。”
皇后拂袖转身而去,不再理会陈绛宁的呼唤。
陈绛宁望着乾清宫紧闭的大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宋墨。
“郡主,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乾清宫这门怕是不会为我们开了。”观月蹲下身,试图扶起陈绛宁。
“郡主您都跪了三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您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见星也在一旁焦急地劝着。
“定国公不在了,蒋氏一族岌岌可危,英国公府袖手旁观,若我也放任不管,砚堂便真的孤立无援了。”
她缓缓站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跪地而麻木不堪,观月和见星对视一眼,赶忙一左一右搀扶住她。
“去司刑监。”
昏暗的牢房内潮湿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霉味和腐臭相互交织,令人几欲作呕。
宋墨被缚在刑架上,身上的衣衫破旧不堪,一道道鞭痕交错纵横,鲜血渗透布料凝在伤口处。
“将军所犯是犯上死罪,于朝臣来看,舅侄俩同心同德,也难逃谋逆之嫌,不如早些签了认罪书,好少受些皮肉之苦。”汪格向前走了几步,手中把玩着一根皮鞭。
听到汪格的话,宋墨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屑,干裂的嘴唇微微扯动,挤出一丝冷笑:“定国公含冤而死,你们却还想给他扣上谋逆罪名,如此折辱一个忠臣良将,我宋墨今日就算死在这里,这罪,我也不认。”
汪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他挥手示意,那鞭子沾了盐水狠狠抽在宋墨的伤口上。
宋墨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而紧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紧咬着牙,硬是没再发出一声痛呼,眼神中满是不屈。
“郡主请回…您不能进去,郡主…郡主!”
就在汪格准备再次挥鞭时,牢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司刑监的人不敢拦也拦不住陈绛宁。
“砚堂!”入目便是被缚在刑架上、伤痕累累的宋墨,她冲上前,想要抱住宋墨,却被汪格伸手拦住。
“司刑监按律审讯,还望郡主莫要干涉。”
下一刻他的脸被重重扇到一边,清脆的声响在昏暗潮湿的牢房内回荡,惊得四周的老鼠都簌簌逃窜。
“汪公公有几个胆子敢拦本宫。”她甚少如现在这般疾言厉色。
汪格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碍于陈绛宁郡主的身份,又不敢发作,“郡主息怒,皇后娘娘的旨意,咱家也是奉命办事。”
她快步走到宋墨身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宋墨虚弱地靠在她身上,轻声唤道:“卿卿,你不该来的。”
“砚堂,他们不信你,我信。”
“郡主,就算您是皇亲贵胄,私放朝廷重犯乃是死罪。”汪格再次搬出皇后施压,“郡主您执意如此,咱家只能如实禀报皇后娘娘——”
“宋墨本宫今日就是要带走,舅母如何宣判如何定罪,是生或死,本宫一概接着。”
她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往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决绝。
出了司刑监,陈绛宁唤来马车,将宋墨安置进去。一路上,宋墨靠在陈绛宁怀里,气息微弱,他的伤口渗着血,已经开始发烧了,马车一路疾驰,回到公主府。
“快去请大夫,一定要找京城最好的大夫!”陈绛宁焦急地对观月和见星说道。两人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出门。
陈绛宁守在宋墨床边,一刻也不敢离开。她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宋墨的额头,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她紧紧握着宋墨的手,给予他安慰。
经过一番救治,宋墨的伤口包扎妥当,高烧却依旧不退,陈绛宁就守在床边一勺一勺地给他喂药,敷在他额间的毛巾热了就再换,烛火彻夜未熄,她握着宋墨的手,在不知不觉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