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内,气氛凝重如铅。宋墨深陷昏迷,榻前太医们神色匆匆,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殿外,陈绛宁心急如焚,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那扇紧闭的殿门,每一次太医的进出,都似一把重锤,狠狠敲击着她的心。
“卿卿。”
一声呼唤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寂静,陈绛宁闻声转身,见是皇帝,连忙福身行礼,动作间满是焦急与慌乱。
“舅舅…砚堂…砚堂他吐血了…”她的话语急切而凌乱,情绪几近崩溃。
皇帝轻轻拍了拍陈绛宁的肩膀,试图安抚她慌乱的情绪:“莫慌,朕已传了太医院最得力的几位太医会诊,定会全力救治宋墨。”言罢,又转头吩咐身旁的宫女,“带郡主先去换身衣服,莫染了寒气。”
两名宫女恭敬地上前,微微欠身,一左一右,轻轻扶住陈绛宁的胳膊。陈绛宁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才缓缓跟着宫女离去。
待陈绛宁离开,皇帝长叹一口气,快步走进殿内。入目便是宋墨那毫无血色的面庞,苍白如纸,毫无生气,微微颤抖的唇瓣间,还在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胡话。
卢院判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陛下,世子所中之毒,乃是怨憎会。本该少怨少憎,可世子满心怨愤难平,毒素攻心,怕是仅有一年之寿了…”
“他才弱冠之年啊!”皇帝眼中瞬间涌起无尽的痛惜与愤怒,双手紧紧攥着龙袍的袖口,指节泛白,“朕要他长命百岁…朕命你等不惜一切代价寻来解药!若救不回宋墨,他死,你们一起!”
“陛下…不要、不要为难他们,此毒本就无解,是臣命数如此……”宋墨艰难地睁开双眼,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不可闻。
皇帝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沉声道:“朕不信这世间无药可医,没护下梅荪已是朕此生之憾,若再护不住你,朕有何颜面去见他。”
宋墨强撑着起身跪地,皇帝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可宋墨却固执地不肯起身。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决绝与质问:“臣自知时日无多,斗胆向陛下问上一问,您为何要下旨杀掉那些证人,为何要将真相掩藏,您信舅舅,却又为何要让他背负谋逆罪名,到死都不得安生!”
皇帝的身子猛地一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痛苦、愧疚、无奈交织其中。他缓缓松开搀扶宋墨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宋墨,沉默良久。
“你以为朕想如此吗?”皇帝目光望向殿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宫墙,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互相倾轧。梅荪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已然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朕若不暂且妥协,一旦真的引发内乱,天下苍生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朕只能暗中布局,以牺牲他的清誉来换取短暂的和平,为日后拨乱反正争取时间。”皇帝转过身,眼中泪光闪烁,神色悲戚。
“帝王啊,永远都是身不由己。”
宋墨听闻皇帝所言,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虽理解皇帝的苦衷,可一想到舅舅含冤而死,母亲也因这权谋斗争香消玉殒,仇恨与不甘仍在心底翻涌,难以平息。
“那如今呢?臣的母亲、舅舅,他们的冤屈何时才能昭雪?”
“砚堂,朕以帝王之名起誓,你的母亲、舅舅,他们不会白死。”皇帝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恰在此时,殿外太监匆匆来报,承恩郡主在外等候。
“卿卿这孩子,知情明理,端庄自持,可偏偏有股倔劲儿,为了你怕是刀山火海也敢闯。”皇帝微微叹气。
宋墨顿了顿,艰难地开口:“陛下,臣中毒一事,还望您暂且瞒着卿卿。”
皇帝微微颔首,神色间满是关切与思忖:“朕明白你的苦心,只是卿卿那丫头心思细腻,怕是瞒不了多久。”
皇帝离去后,陈绛宁快步走进殿内。一眼便看到了面色惨白如纸的宋墨,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快步奔到宋墨床边,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心疼与担忧:“砚堂,你可算醒了,我都看到你吐血了,我问了太医,他们都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
“一时怒火攻心,吐出来就好了,没什么大碍。”宋墨强扯出一抹微笑,试图让陈绛宁安心。
陈绛宁半信半疑,目光在宋墨脸上来回打量,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找出破绽:“真的没事?你可别瞒着我。”
宋墨心里一紧,面上却佯装镇定,故作轻松地说道:“太医们就是谨慎,一点小病小灾就大惊小怪,我是行伍出身,身子比寻常人硬朗很多。这点伤,我扛得住。”说罢,又话锋一转,“倒是你尚在禁足期,为了我又偷跑出来,万一又被陛下怪罪,可如何是好?”
陈绛宁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而深情:“我顾不了那么多,只要你平安无事,就算被禁足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宋墨刚想再开口,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赶忙别过头,用手捂住嘴,试图压抑这痛苦的声音。陈绛宁见状,慌乱地轻抚他的后背,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等咳嗽稍缓,宋墨悄悄将手藏到被子下,那掌心的殷红触目惊心,他不想让陈绛宁看到。
“卿卿,我有些累了…”宋墨声音疲惫,缓缓闭上双眼。
“好,那我先出去了。”陈绛宁轻手轻脚地退出殿门,心中却愈发笃定,宋墨的状况绝非他所说的那般轻松。太医们的支支吾吾、宋墨刻意隐瞒、极力掩饰的模样,都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宋墨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