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志堂中,静谧无声,唯有檐下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声响。宋墨负手立于廊下,修长手指轻轻抚过那枚墨色岫玉,清风拂来,撩动他的衣袂,也让他的思绪飘向远方。
“世子,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前来探望。”小厮的通报声骤然打破宁静。
宋墨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丝疑惑,皇后娘娘向来与他并无过多交集,此时派女官前来探望,所为何事?他将墨色岫玉小心收起。
女官莲步轻移踏入厅中,先是仪态万方地行了一礼,而后抬眸,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宋世子,皇后娘娘听闻您遭此大难,特命奴婢前来探望,还望世子早日康复。”
宋墨神色平静,目光如渊:“有劳皇后娘娘挂念,只是不知娘娘除了此番关怀,可还有其他吩咐?”
女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世子果然聪慧过人,心思敏锐。实不相瞒,娘娘深知世子心中委屈与不甘,如今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娘娘怜惜世子遭遇,愿伸出援手,助世子一臂之力,讨回公道,让冤屈得以昭雪。”
宋墨神色未变,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承蒙皇后娘娘厚爱,只是宋墨如今不过是一介病弱之人,历经生死磨难,早已身心俱疲,只盼能安稳度日,了此残生,不想再卷入朝堂纷争。”
“世子此言差矣。”女官微微向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若只是想安稳度日,又何必当初那般执着地追寻真相,不惜得罪权贵搅弄风云?娘娘主动施以援手,世子不必拒人千里之外。”
“若是世子愿意,娘娘不仅会为定国公平反,恢复其名誉,还会赠您雪元丹疗伤。此丹药效神奇能解百毒。若世子不愿,娘娘也不会勉强,只是可怜承恩郡主一片痴心,便要痛失挚爱,不知能否承受得住会不会香消玉殒早早去了。”
宋墨听闻女官这番话,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冷笑道:“皇后娘娘好意,宋墨心领了。只是拿他人性命做筹码,这般胁迫,实在令宋墨难以苟同。”
女官却依旧神色自若,仿佛早已料到宋墨的反应,她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轻轻打开,里面一颗散发着微光的雪元丹静静躺在锦缎之上。“世子,这雪元丹可是难得的疗伤圣药,只要您点头,它便是您的了,郡主也能平安无事。”
女官走后,宋墨从怀中拿出岫玉,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终于懂了,终于懂了梦里那个鹤发苍苍的自己,懂了梦中岫玉为何会碎。
“你弃了信物,断了情意,用尽了伤人的话去说,只是想让她远离那些威胁,对吗。”他轻声呢喃,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无奈
“她不是你的软肋,便不会被威胁生命,对吗。”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月光下孤独伫立的鹤发将军,身影沧桑而落寞,周身弥漫着化不开的悲凉。
“那么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卿卿伤心了。”
……
万皇后端坐在凤榻之上,正悠闲地翻阅着一本古籍,女官走了进来,先是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而后微微抬起头,满是悦色。
“娘娘,午间宋墨去司刑监见了宋宜春,而后便递了消息来,说要与娘娘合作。”
万皇后轻轻合上古籍,将其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宋宜春这颗棋子也算是发挥了最后的用处了,不必留了。”
“娘娘当真是神机妙算,一切皆在您的掌控之中。此计成功离间了陛下与宋墨,如今宋墨已然上钩,往后他便只能乖乖听候娘娘的差遣了。”女官眼中满是钦佩之色,语气中也尽是讨好与奉承。
万皇后轻轻抚了抚凤袍上的金丝绣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掌控朝堂的那一天。
“佑霆便要归京了,陛下的病总是不见好转,吩咐太医院,再为陛下好好的煎上几副药。”
女官连忙点头称是,稍作犹豫后,又补充道:“庆王殿下即将归京,太子那边,近来动作颇为频繁,似乎也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万皇后微微仰头,仪态雍容却又透着几分凌厉,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太子不足为惧,他不过是个被陛下宠坏的蠢货罢了。”
皇帝的病情愈发严重,来势汹汹的病症,短短数日,便已让他卧床不起。宋墨则被任命为金吾卫统领,负责守护皇宫的安全,万皇后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天下已然尽在她的囊中。
夜幕降临,颐志堂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一个身形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正从角门的墙角处,慢吞吞地跳了下来。落地时,她不小心扭到了脚踝,疼得她不禁轻呼出声,赶忙揉了揉扭伤之处。待疼痛稍缓,她抬眼四望,确定四下无人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颐志堂的正厅摸去。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她便被一群手持刀剑的侍卫团团围住。陆争与陆鸣二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是冷静与警惕,齐声喝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还不速速摘下兜帽!”
那身影瞬间僵立在原地,短暂的沉默后,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兜帽。
“郡主?!”两人异口同声。
房内,宋墨正微微俯身,指尖沾了药膏,专注地为陈绛宁涂抹在扭伤的脚踝处。陈绛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脚。
“你我相识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就学会翻墙了啊。忍着些,药膏揉开了才管用。”
“谁让你这些时日躲着不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宋墨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陈绛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为她揉着脚踝,低声道:“没什么事瞒着你,只是近来朝中局势复杂,金吾卫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
“宋墨!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好骗吗?你这般敷衍我,到底是信不过我,既然如此,那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见了。”她猛地站起身,全然不顾脚踝处的疼痛,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宋墨见状,急忙伸手拉住陈绛宁,语气中满是焦急:“卿卿,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此事太过凶险,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宫中局势波谲云诡,万皇后野心勃勃,妄图操控朝堂,连陛下都在她的算计之中。我假意与她合作实则是想寻机揭露她的阴谋,庆王归京,元宵宫宴那一日,便是他们起兵之时。”
陈绛宁听闻此言,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怎会如此……舅母她,那舅舅、舅舅的病也是他们所为?!”
宋墨神色凝重,微微点头,“万皇后必会对太子出手,届时我会派人护好你与太子妃,只要你们安全,我与陛下才能无后顾之忧。”
陈绛宁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宫宴时我便称病不去,东宫、公主府加上你安排的护卫,我与太子妃应当无虞。砚堂,皇宫和舅舅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