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病已无力回天,他将天下托付于太子,交代好了所有后事,最后召见的是宋墨和陈绛宁。
“舅舅…”陈绛宁趋步上前,握住皇帝骨瘦如柴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皇帝靠在榻上,形容枯槁,却强撑着精神,目光在二人身上缓缓扫过,往昔的威严虽已被病痛消磨大半。
“都出嫁了,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皇帝慈爱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拭去陈绛宁眼角的泪,“人生在世,固有一死,朕这一生,该做的、想做的,大多都已完成,没有什么遗憾了。”
“等到了地下,见了永安夫妇,朕便能亲自告诉他们,绛宁过得很好,让他们莫要牵挂。”
皇帝的目光从陈绛宁脸上移开,落在宋墨身上,“这江山社稷是梅荪与朕当年一同起誓守护的,朕如今交付于太子,仍有诸多牵挂。砚堂,你乃朝中栋梁,新帝登基后,万望你能辅佐他,保我朝国泰民安。”
宋墨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郑重道:“陛下放心,舅舅未能完成的使命,砚堂会替他完成,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却笑着摇了摇头,“朕可不需要你死而后已,朕的小卿卿还盼着和你长长久久呢。你必须留着性命,替永安夫妇、替朕永世护着卿卿。”
皇帝抬手,轻轻指了指一旁的锦盒。汪渊公公心领神会,立刻将锦盒捧到宋墨面前。宋墨缓缓打开,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颗药丸。
“朕寻遍天下,才找到这一枚解药,服下它,你的怨憎会之毒就能解了。小宋墨,这解药,是朕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陛下……”宋墨声音沙哑,喉间像哽着千言万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皇帝看着宋墨那张与蒋梅荪极为相似的眉眼,昔日他们并肩而立,意气风发地谈论江山社稷的画面,仿若就在昨日。
“砚堂…你能不能随着卿卿,也唤朕一声舅舅。”
宋墨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抖,许久,才终是轻轻唤了一声:“舅舅。”
皇帝听到这一声“舅舅”,浑浊的眼眸里泛起一丝微光,他欣慰地点点头,气息却愈发微弱,“好…好啊…”
“梅荪,砚堂这声舅舅,你也听到了吧……”
梅荪,你看到了吗?如今,砚堂和绛宁都在,这江山,也有了新的托付,咱们的心血,都没有白费。
皇帝驾崩,太子顺利继位。宋墨袭爵英国公,陈绛宁被册封为承恩公主。
新帝广纳贤才,减轻赋税,大力鼓励农桑,百姓们安居乐业,朝堂上下焕然一新,呈现出一片繁荣兴盛的景象。
半年后,皇后诞下大皇子,陈绛宁进宫探望。谁成想她竟在凤仪宫突然晕倒。
颐志堂内,陈绛宁不可置信地轻抚小腹,向正在整理药箱的窦昭问道:“窦姐姐,这是真的吗?这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
窦昭抬起头,眼中满是笑意,肯定地点点头:“千真万确,公主的脉象如珠走盘,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只是公主的身子一向孱弱,这怀胎十月,一定要万般小心。我回去得好好斟酌,配置些安胎药。”
窦昭离开后,陈绛宁仍呆坐在榻上,手始终轻轻覆在小腹上,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
她真的要做娘了……
她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连宋墨走进来唤了她几声都没察觉。宋墨几步上前,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
“卿卿,我正在金吾卫练兵,一得到消息就赶忙往回赶。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我方才唤你好几声你都没回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们有孩子了。”
宋墨还在不住地安慰她,自顾自地说着:“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咱们都别怕,大不了四处求医问药,总归能有办法治好的。”
“哎呀,宋墨!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陈绛宁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
“我说,我有身孕了,你要当爹了!”
宋墨瞬间愣住,原本还在不停安慰的话语戛然而止。平日里沉稳的眼眸中,此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惊喜。他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缓缓抬起,轻轻覆上陈绛宁的小腹。
曾几何时,他作为旁观者,看着舅舅舅母幸福地抱着孩子,满心都是羡慕。那时,他便在心底暗自期许,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与心爱之人共同孕育属于他们的子嗣,他发誓,一定要做一个好父亲。
“怀、怀上了?”
宋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幸福。陈绛宁看着他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真的,咱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他现在还小,一点点大,再过几个月,就会动了,等他出生,会哭会笑,会喊我们爹娘。”
“砚堂,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宋墨微微愣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迈着稚嫩的步伐,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一头扎进他怀里;另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挥舞着小拳头,嚷嚷着要跟他学骑马射箭。
“都喜欢。若为男孩,我便教他骑马射箭,保家卫国,传承将门风范;若为女孩,我定宠她护她,教她琴棋书画,任她肆意烂漫,无忧无虑。”
夕阳的余晖如同细碎的金箔,透过雕花窗棂,悠悠洒落在屋内,为相拥的两人周身镀上一层暖黄而柔和的光晕,将这份幸福定格。
“等孩子长大些,咱们就把院子重新布置一番,种上他喜欢的花花草草,再养几只温顺的小动物,还要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往后咱们家可就热闹喽。”陈绛宁靠在宋墨怀里,憧憬着未来。
宋墨温柔地搂住她,点头应道:“好,就搭在那棵老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身上,最是惬意。”
卿卿…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我曾以为命运给我的是无尽的黑暗与孤独,才让我失去了这么多,可上天让我在这漫长岁月里遇见了你,那天下午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便是去逃课。
如今,我有家,有你,还有他…
已别无所求。
——HE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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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明朝明朝待明朝,只愿卿卿意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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