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云笙果真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摆弄皓月殿的东西，也不再轻易尝试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她变得安静了许多，每日除了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默默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梵樾手拿着看完的文书，下意识地朝着门外看去，他习惯了云笙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突然的安静竟让他不适应了。
梵樾摇了摇头，试图将心中那一丝异样的情绪甩开，继续埋头处理手中的事务。然而，平日里下笔如有神助的他，此刻却频繁地写错字。
这时，藏山抱着一摞新送来的文书匆匆走进来。看到梵樾频繁写错字，藏山心中满是疑惑，可对上梵樾那略显烦躁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出。
“为何还有这么多？”梵樾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咱们之前去了宁安城，极域之内诸事堆积，大家伙都等着殿主决断呢。”
梵樾皱了皱眉，伸手拿了一本，刚翻开没看几行就放了回去，“那为什么连这种鸡毛蒜皮争吵斗殴之事也要呈给本殿。”
“没办法，极域万妖，大家谁也不服谁，唯一服的就是殿主您，您若是不判个输赢，他们怕是还能再打上一万年。”
梵樾沉默片刻，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藏山，那个云笙最近在做什么？”
“云笙啊……”藏山微微思索了一下，恭敬回道，“自从那日您训斥她之后，她就变得安静多了，每日都认真做完分内之事，之后便待在自己房间，很少出来走动，也没再摆弄那些花花草草了。”
梵樾微微颔首，顿了顿又问：“藏山，你觉得本殿平时待人很凶吗？”
藏山一听这话，脑袋瞬间嗡了一下，心中暗自叫苦。这问题可太难回答了，说凶吧，肯定会惹得殿主不高兴；说不凶吧，又实在违背自己的认知。藏山绞尽脑汁，憋出一句：“殿主平日里自是威严的，不过这都是为了维护皓月殿的秩序，大家心里都明白您的苦心，倒也……不觉得殿主凶……”
“不过确实是有的时候，您板起脸来……对，没错，就是殿主您现在这个表情——”藏山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殿主，我错了，这就回去自罚。”
藏山走后，梵樾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藏山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对云笙的训斥，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那委屈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那么清晰。梵樾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她太严厉了？
他起身向外走去，漫无目的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云笙的住处。他在门口伫立许久，抬手欲敲门，可手悬在半空，终是犹豫着没有落下。
一阵风吹过，院中的树枝沙沙作响，梵樾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缓缓放下了手。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云笙站在门口，与梵樾四目相对。
“殿主?”云笙微微一愣，“可是有什么吩咐？”
“只是路过。”他又补充道，“本殿睡不着出来走走。”
云笙瞧出他的不自在，心中虽疑惑，却也没多问，只侧身道：“夜里风凉，殿主若不嫌弃，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短暂的犹豫后，他还是点了点头，抬步走进屋内。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暖黄色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
云笙走到桌前，提起茶壶，为梵樾斟上一杯热茶，热气腾腾的茶香瞬间在空气中散开。梵樾接过茶杯，手指触碰到云笙的指尖，两人皆是一颤，随即便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那天……”梵樾轻抿一口茶，打破了寂静，“是本殿言辞过重。”
云笙微微一怔，随即展眉笑道：“殿主言重了，这几日我也一直在反思，确实是我行事过于莽撞。而且，我也知道，殿主训斥我，是在担心我。”
“本殿才不是担心你——”
“你一天不嘴硬是不是浑身难受？”云笙眉眼含笑，眼中满是促狭，打断了他的话 ，“若不是担心我，何苦在这深夜时分，还跑到我这小院来？”
梵樾被她直白的话语堵得一时语塞，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本殿只是恰好走到此处，你莫要胡乱揣测。”
云笙也不拆穿他，只是浅笑着又为他添了些茶水，“是是是，是我误会殿主了。不过能得殿主这番‘路过’也值了。”
窗外，一轮弯月高悬夜空，银白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窗棂之上，云笙抬眸望向窗外那轮弯月，思绪仿若被那如水月光牵引，飘向远方。
“在想什么。”
云笙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突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宁静又美好，许久未曾有过了。”
梵樾闻言，也抬眼望向窗外，月光如水，静谧地铺洒在庭院之中。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轻声说道：“是啊，这样的宁静，倒让人有些恍惚。”
“这世间万物，皆有其既定的轨迹，就像这月光，无论经历多少波折，总会如期洒向大地。可它，为什么也是不圆满的。后来我明白了，或许正因不圆满，才让人有了盼头。缺了一角，便想着下一次圆满时的模样，于是便有了等待，有了期许。”
“云笙，你期盼的圆满，是什么样子的。”
“我期盼的圆满……”云笙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憧憬，“我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种满各种各样的花，再养几只小鸡小鸭，每日伴着朝阳起床，看着晚霞入眠。”
“和我所爱之人过着平淡又自在的日子。”她看向他，是不加掩饰的诚挚。
梵樾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云笙眼中的诚挚如同一束光，直直照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可你看着我时，心里究竟想的是谁呢。
是你寻了十年的阿渊…
还是在你眼前的梵樾…
“本殿累了。”梵樾将茶杯轻轻搁下，那细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
“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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