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愿……”从他干涩的喉咙里艰难挤出这两个字。
“容先,你记住,狐族虐杀了你妹妹,你该如何。”
容先眼眸充血,声音因痛苦与仇恨而沙哑:“杀尽狐族,为容愿报仇!”
掌门与长老们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得逞的快意。
“容先,你记住,三年前你将计就计欺骗玲珑去隐居,为的就是让狐族失去最强的继承人,你从来就没有爱过玲珑,你对她只有恨意、杀意…”
容先的眼神愈发迷离,往昔与玲珑相处的甜蜜画面,被掌门那冰冷的话语一寸寸碾碎。
最后,容先踏出昆仑时只剩下一具被仇恨与虚假记忆填满的躯壳。
梵樾双眼赤红,看着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心中的怒火如汹涌的岩浆,即将冲破理智的堤岸。他轻轻放下云笙,站起身来,捡起一柄长剑,向着那群长老疾冲而去。
只是他没想到——
一柄长剑毫无阻碍地从梵樾的胸前贯穿,剑尖突兀探出,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在他身前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梵樾的身体瞬间僵住,动作定格在冲向长老们的半途,眼中的愤怒与不甘瞬间被茫然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梵樾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而后,他竟然又毫发无伤的醒了过来,云笙此刻站在他身旁,笑着打趣。
“我们俩好像都领盒饭了。”
梵樾还沉浸在方才“失去”云笙的痛苦中,听到她打趣的话语,一时有些恍惚,他紧紧盯着云笙——
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了……
“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云笙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容愿和离曜他们已经……所以,真正的我们,才得已苏醒。”
“梵樾…你刚刚,是不是,哭了?”她试探的问。
“没有。”
“哦。”
画面竟再次一转,这次,他们来到的是狐族。
此刻的狐族,尸横遍野,微风拂过,扬起的尘土与血雾交织在一起,让这片曾经祥和的领地仿若人间炼狱。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阻止吗…”云笙声音颤抖,满是悲戚,眼眶也微微泛红。
他们找到了白烁和玲珑,白烁看起来毫发无伤,而玲珑已经气绝。
“我赶到时就已经是这样了,狐族长老的最后一言,指向了容先,就是他覆灭了狐族。”白烁攥紧了双手,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玲珑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杀了这么多人凭什么要怨!有什么该恨!”
“玲珑有了孩子?!”云笙望向玲珑平坦的小腹,“这个怨境是假的,容先心中的怨恨,催生了这一切,他的执念是玲珑、是孩子、也是他的妹妹容愿,玲珑和容愿已死,可这孩子…”
“我可以试试——”
“你不许试!”梵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为什么,若是赌赢了,我们便能出去了——”
“因为这太危险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不能允许你用自己去换一个赌注。
梵樾脱离离曜身份限制后便能凝聚妖力了,他掌心瞬间涌起一团幽蓝的光芒,他将妖力小心翼翼地覆盖在玲珑的尸体上,探寻那微弱的生命迹象。
玲珑的身体竟微微颤动了一下,尽管幅度极其细微。
云笙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她的目光在梵樾和玲珑之间来回游移,心中默默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就在众人神经紧绷到极点时,玲珑腹部的生命迹象陡然增强,一道淡金色的光芒从她的小腹处缓缓溢出,光芒越来越亮,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一个小小的婴孩出现在众人眼前。婴孩紧闭双眼,发出微弱的啼哭声,那声音像是冲破黑暗的曙光,在这死寂的狐族领地中显得格外珍贵。
云笙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她一把抱住梵樾,又惊又喜地喊道:“成功了!梵樾!你看,是你救了他!”
怀里突然多了个人,梵樾身体一僵,随即,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悄然爬上他的耳根,他缓缓抬起手想要回抱云笙。
“云笙姐姐!事不宜迟,我们快去昆仑!”白烁的呼喊,瞬间将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人拉回现实。
梵樾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环上云笙,就被白烁急切的声音打断,动作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却也迅速收敛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云笙不舍地松开梵樾,转头看向白烁,重重点头:“好。”
他们终究还是来迟了。
容先的脸上、衣服上溅满了鲜血,他手中长剑低垂,剑身上的血一滴滴落在脚下已经被血水浸透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滴答”声。昆仑之巅,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原本洁白的积雪此刻已被染成了刺目的殷红。
婴孩的哭声划开了容先因杀戮而变得麻木的心智。他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迷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容先,这是你和玲珑的孩子,你看看他,他会哭,会笑,有体温,他还有点胖,像个软乎乎的小团子。”白烁抱着孩子,一步一步朝着容先走近,“阿姐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先天不足,很难成活,可她还是愿意舍下一切去护他,因为…”
“她爱这个孩子,也爱你。”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容先的声音沙哑而破碎,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我用我的剑,亲手杀了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另一个是我此生挚爱的妻子,我有罪,我罪无可恕…我不配做容愿的兄长,不配做玲珑的丈夫,我更不配做他的父亲……”
“容愿不会怪你,因为她的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最值得依靠的兄长。”云笙走上前,递给容先一块糖,容先下意识地接过云笙递来的糖,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目光落在那五彩的糖纸上——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他们还没有被昆仑收养,那时的容先和容愿只是一对父母双亡流落街头的可怜兄妹。日子过的清苦,可每到逢年过节,容先总会想尽办法给妹妹买上一块五彩糖。那糖纸在阳光下闪烁的光芒,便是他们黯淡生活里唯一的亮色。
容先永远都记得。
“她一直都相信你,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云笙继续说着,声音在山风里微微颤抖,“她知道你现在被怨恨蒙蔽了双眼,但她更相信,你心底的善念从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