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死了。
当消息传到郡主府的时候,宋皎月都震惊了。
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她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不得不扶住案几才没有跌倒。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怎么会…他才二十六岁?不可能…不可能…”
历史上曹叡死的时候是三十六岁,怎么可能提前了这么多年。
“今晨发现的,”兰香抽泣着,“说是昨夜突发心疾,太医赶到时陛下…已经龙驭宾天了。”
她必须入宫。
“备轿。”宋皎月咬牙道,随手抓起一件素色披风。
兰香摇了摇头,“郡主,现在宫中大乱,司马太傅已经下令封锁宫门,召集群臣议事了,我们进不去了。”
府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侍卫惊慌的通报:“郡主!司马昭带兵包围了郡主府!”
宋皎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只见司马昭一身戎装,身后跟着数十名精锐士兵,正在府门外列阵。阳光照在他的铠甲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看向府门内,目光定格在了宋皎月的脸上,而后,轻蔑一笑,赶走了郡主府所有的侍从,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司马昭。”她抬眼看向司马昭,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冷静,“带兵擅闯郡主府,是要造反吗?”
“宋皎月,三日后我来娶你,从此,这郡主府就是你的囚牢,一辈子,你都不能逃离我。”
“囚牢?”宋皎月冷笑一声,广袖下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司马昭,你们司马家篡权行谋逆之事,刚掌朝政,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低头,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我若真想对你如何,现在就该把你押入大牢,而不是来下聘。”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笑了起来,“跟你有婚约的那个废物,也死了,你说他会不会后悔应承曹叡说要娶你呢?”
“你…你杀了他?”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司马昭冷笑一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如刀:“不是我动的手,那废物听说曹叡驾崩,当场就吓得心胆俱裂,吐血而亡。”
他凑近她耳畔,呼吸灼热,“看来洛阳城里,怕我们司马家的不止一个两个。”
宋皎月胸口传来熟悉的刺痛,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异样,“若我宁死不从呢?”
“那就让整个郡主府给你陪葬。”司马昭的声音轻柔得可怕,“你院中的兰香,厨房的张嬷,马厩的小厮……一个不留。”
宋皎月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
“我是疯了。”司马昭突然将她拉入怀中,铠甲硌得她生疼,“从我知道你玩弄我的情感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他的唇落在她耳畔,声音低沉而偏执,“宋皎月,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现在,由不得你了。”
“就算全天下人都死绝了,你也得活着——”
“做我的妻子!”
“这是你的报应。”
司马昭转身欲走,可一双小手轻拉住他的衣角,他满怀期待的回过头去,以为是她想通了,要服软了。
只要她说一句,就说一句,他就可以放弃争权夺利,带着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司马昭……我答应你,你可以带我去见表兄最后一面吗?”
她第一次开口求他,是为了别人。
司马昭的身体僵在原地,眼中的期待一点点冷却成冰。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一个死人?”
宋皎月的手仍揪着他的衣角,“是,我求你……”
她仰着脸,泪水无声滑落,在下巴凝成晶莹的水珠。
“放我见他最后一面……之后你要怎样都行。”
“给你半个时辰。”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当宋皎月穿着素白丧服出现在院中时,司马昭已经换下了铠甲,一身玄色深衣立在马车旁。见她出来,他目光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要扶她上车。
宋皎月犹豫一瞬,还是将手放在他掌心。那只手立刻收紧,像铁钳般牢牢锁住她。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沉闷而压抑。
“记住,半个时辰。多一刻,我就杀一个郡主府的人。”
灵堂内烛火摇曳,曹叡静静地躺在梓宫中,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
“错了,都错了…历史错了…”
辟邪见到宋皎月忙爬了起来,他擦干脸上的泪,“郡主…陛下他……”
“你的腿怎么了?”
宋皎月蹲下身子扶起辟邪,他的右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见私下无人,辟邪低声耳语,“郡主,陛下他绝非死于心疾,而是被人毒害!司马家个个狼子野心,不忠不义,奴才的腿被他们打断了。”
辟邪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悄悄交给宋皎月,“陛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的安危,这是陛下临终前下的最后一道保护您的密旨。”
门被踹开,宋皎月匆匆将密旨塞进衣袖,司马昭逆光而立。
“时间到了。”
司马昭大步走近,靴底碾过素白地毯,路过辟邪身侧,辟邪抽出衣袖中藏匿的短刃朝他刺去。
“狗贼!去死!”
司马昭一脚踢飞他的匕首,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颔首示意,走上前去架起辟邪。
“宋皎月,回家。”
司马昭抱起宋皎月往外走,宋皎月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辟邪被两个侍卫架着,用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
“活下去。”
宫门在身后重重关闭,如同命运落下的闸刀。
宋皎月被关在了她自己的房间,司马昭不允许任何人见她,连兰香都不能。
无人时,宋皎月在烛火边打开了那道藏匿袖中的密旨——
“长宁郡主皎月,朕之至亲,金枝玉叶,今特敕谕:凡我臣民,当共护持。若司马氏昭恃权逞凶,强逼郡主,即为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内外臣僚,当共诛之,夷其三族,钦此。”
泪水砸在“夷其三族”四个字上,墨迹渐渐晕染开来。
曹叡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兄长,就算身死也要护住她……
“对不起了,表兄,我不是你的妹妹。”
火苗倏然窜高,映得她眼中一片赤红。
表兄,你给我的封号太过美好,可——
长宁,终究没有办法长宁。
这道密旨成了灰烬,辟邪死了,再也没有人知道,曾有一道能诛杀司马昭的密旨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