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莫惊春

元莫很不习惯，家里突然多了个人，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让他倍感压力，他像往常般来到城门口为来往外商办理过所，打算攒一些银钱给陆湘买几身漂亮衣服。

与他相熟的几个同僚都笑着打趣他，娶了那么个美娇娘就偷着乐吧，他也只是笑笑，低头继续盖章，耳尖却悄悄红了。

“元元~莫莫~”

元莫正核对着文书，就听到一阵甜的发腻的呼唤，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案上，案上的宣纸染了些许污浊，抬头就见陆湘拎着食盒款款而来，引的众多胡商频频侧目而视。

“你、你怎么来了…”元莫手忙脚乱的站起身。

陆湘将食盒往案上一放，目光微不可察的略过墙角偷看的小厮，这么爱看，就让你看个够。旋即掏出一块手帕为元莫擦起汗来。

“来给你送午饭啊，你瞧你，为了养家将自己折腾的这么辛苦。”

元莫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又反应过来匆匆放开，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握你的手，我只是还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

陆湘掩唇轻笑，他怎么还挺呆的，她掀开食盒，里面精致的小菜还冒着热气，“快尝尝吧。”

陆湘与他同挤在一张椅子上，元莫往外蹭了蹭，差点就掉下去，陆湘一把将他捞回来，缠住他的手臂。

“这张椅子刚好能坐的下你我两人，你要是再乱动，岂不让外人都看了笑话。”她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错位的视角看过去就好似在接吻。

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来，莫莫，我喂你吃。”

元莫僵直着身子，机械性的张开嘴，红烧肉的酱汁不小心沾在嘴角，陆湘自然而然地用拇指替他擦去。

“好吃嘛…”她眨着眼睛问。

“好…好吃。”他错愕的回答。

手中的筷子掉了，他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却撞到了桌角。陆湘连忙帮他揉额头，两人靠的极近，呼吸交错。

他好歹也是个正常男人，哪能经的起这般撩拨，偏偏陆湘还不觉自己的举动让他心猿意马。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完午饭，临走时，陆湘故意提高声音，“莫莫！今晚你可要早点回来哦，我在家等你！”

元莫红着脸点头，目送她婀娜的背影远去，这才长舒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我这胡乱应下的是什么差事啊…真是有够折磨人的。”

天色又黯淡几分，黄昏的日暮已然降临。

元莫伸了个懒腰，感叹着终于能收工，漫不经心往城门口瞥了一眼，当即就察觉出了异样。

只见一名女子随意地从来往人群内顺走几件衣服，胡乱给自己装扮上，又偷了一本过所文书蒙混过关，而那失主明明知道自己的过所被盗，却不敢声张，反而带着手下悄无声息的离去。

元莫眼珠一转，拦住那名女子，将她偷来的过所收回。那女子目露凶光，握紧了袖中藏匿的匕首，正要出手时被来人吓退。

原是四方馆新到的舍人，名唤王昆吾，他来向元莫讨要印信。元莫将计就计，约着王昆吾前去喝花酒，顺便看看能否钓一条大鱼出来。

如他所料，他们两人刚一踏入如意楼，就有人上前来邀他们一起喝酒，丢失过所的失主库迪勒谄媚的掏出银票和几坛好酒，妄图通过元莫的关系盖章出城。

元莫轻笑一声把酒抱在怀里，将王昆吾往前一推，“实在抱歉，印信如今啊归王舍人管了，我就是个闲散人员，担不起这责任，但今日也不能让库老板白来不是，我就牵个线，你二人聊着。家中夫人管的严，晚回去一会儿都不准进门，对不住啊对不住，失陪。”

元莫应和着将门一关脱身而去，这么危险的事他才不掺和呢，他掂量了掂量今日赚的银钱，“够了，给陆湘买衣服去喽。”

元莫拎着一套衣裙从成衣店出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心情极好的哼着歌儿往家走去，脑子里满是陆湘临走时说的“我等你回家”。

曾经，那个家里冷冰冰的，他就算回去也是一个人的寂寞，唯有把家里弄的乱糟糟的，才显的有些烟火气，他才不那么孤独。

可如今不一样了，有人说，要等他回家。

元莫没忍住笑出了声，后背却不着痕迹的被一把匕首抵住，他冷汗瞬间爬满了后背，结结巴巴道，“这位好汉…若是劫财，我手上是真没钱。”

“我的过所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元莫颤颤巍巍的回头，才发现是那个奇怪的女子，他先是松了口气，将匕首往远的挪了挪。

“不在我身边…我可以带你去取。”元莫将两坛酒顺手递给她，指尖沾到了封口的泥灰，他好奇的闻了闻，是香灰，而且是榆树皮所制。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砰，一阵白烟在他胸前炸开，他被呛的咳嗽，挥手驱散烟灰，谁知下一刻他身上就好像万只蚂蚁在爬一般，奇痒无比。

他开始不停的抓挠，“这什么啊…我怎么这么痒?”

“别想耍花样！快带我去找过所，否则我让你一命呼呜！”

元莫像看傻子的表情看她，那叫一命呜呼，得了，这小女娘有些本事，反正他现在这样也回不了家，倒不如利用她再做些好事。

他们在一处山神庙埋伏了一夜，终于等到了库迪勒慌不择路的跑回来，元莫与那女子做交易，只要抓到库迪勒就给她过所，为了过所，她只能答应。

库迪勒拿上包袱准备离开时，被设置在门口的药粉迷晕。王昆吾随后赶到，元莫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台阶上喝酒，见他来并没有意外，他意识到元莫早已识破自己对库迪勒的计谋。

他暗自感慨，元莫这人，不简单。

“坏了坏了！”元莫像是触电般的站起身，抱着那套衣裙就跑。

他怎么就忘了。

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喂！你别跑！我的过所！”

那女子在身后大声喊着，追着元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