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莫惊春

焉乐使团来者不善，副使康云海是个难缠的角色，他下令以焉乐丧服入城，并让大雍官员皆披丧服为龙卑那吊唁，完全蔑视大雍的礼仪之道。

城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声响，元莫策马而来，马蹄声踏在所有人心尖，他翻身下马，吊儿郎当的踱步至前，毫无畏惧的对上康云海的眼睛。

“今日，长乐城大开中门，迎的是国之贵客，若是治丧吊孝，还请诸位跟我们长乐城的老百姓一样，走那边那个侧门。”

康云海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面上还是严肃疏离。

“放肆！你是何人！”身后有人冲元莫大吼一双眼珠瞪着像铜铃，凶狠无比。

元莫挺直腰杆气势凛冽，丝毫没受其气势的影响，“四方馆西院小吏。”

“卑微小官你敢这么说话！”那人恨不能上前几步抽他。

元莫纠正他，“我官是小，可我不卑微。”

哎我去，那人一撸袖子就要冲上去揍元莫，康云海一挥衣袖，示意那人退下。

两人相视，眼神交汇，迸溅出火花。

这是他与康云海第一次交锋，显然，是他赢了。

焉乐妥协，褪去丧服入城。

会谈之时，康云海挑明来意，只有大雍交出杀害龙卑那的凶手红叶和释放被捕入狱的龙格，才能谈判接下来的互市协议。折中之法，他们释放了龙格，但关系到大雍律法的威严不答应将红叶交还焉乐。

康云海故意放松对龙格的监管，不出所料的龙格当夜潜入了牢狱将红叶杀死被守卫当场抓住，面对京兆府的问罪，康云海说自己一概不知，责备龙格不顾国家安危闯出此等祸事，长剑出鞘，寒光一闪，龙格倒在血泊之中。

康云海只是将剑扔到了地上，擦干净了自己的手，仿佛只是死了个无关紧要的人。

两方谈判开始，事出反常的是焉乐接受了互市商品以低价出售，仅仅是想多换一块绿洲的归属权。西院众人开始四处打听这块绿洲的信息，得到的答案都是：这是一块很普通的绿洲。

为了拖住签约时间，安少卿特地举办了宴会，康云海无心赴什么宴，喝什么酒，他只想尽快签订协议，见安少卿并无此意倒是兴致勃勃的欣赏起歌舞来，他只好搬出了龙突麒。

“安少卿，莫要再为难于康某了，龙叶护之命难违啊，已多次修书催促，若我们不能尽快签订，我龙骑兵怕是不日便会陈兵边境，龙公子死在大雍，可不仅仅是处置一个凶手这么简单，两国邦交，大雍岂非看不起我焉乐！”

康云海指尖摩挲着酒杯，冷哼了一声，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用武力逼迫安少卿妥协。

“康某知晓大雍的镇北军也是威名赫赫，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镇北将军年事已高，还能战上几分啊？安少卿，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取舍，莫要做出赔本买卖。”

席间传来一声冷笑，康云海寻声望去，是一个小女娃娃，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越过人群盯着他看。

康云海眯眼，“小姑娘，因何发笑啊？”

陆湘抿唇笑道，“康副使此言差矣，镇北将军只是年迈了些，可依旧健硕，身体硬朗的很呢，倒也没忘记排兵布阵的本事，就不劳烦康副使担心了。”

“哦？”康云海饶有兴致的勾起唇角，“不知姑娘是？”

陆湘举杯遥遥相敬，一字一顿，“小女陆湘，家父正是镇北将军陆绍。”

康云海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原来是陆将军之女啊，真乃虎父无犬女，康某观陆小姐胆识过人，颇有巾帼英雄的风范，日后定是一代女英豪，不如与我焉乐女武使比试一番？”

此言一出，厅内寂静了几分，在坐的谁人不知陆湘年幼体弱多病，练武都是一种奢侈。

元莫面色微变，将陆湘护在身后，“康副使，宴会是品鉴佳肴消遣时间的，不是用来舞刀弄枪的，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诸邦笑话焉乐是蛮夷之辈不通规矩。”

康云海轻笑一声，“是这样吗？我差点忘了这长乐城里的千金小姐自幼习的是女工，还以为陆将军的女儿会有所不同，这拿绣花针的手，确实拿不动刀。”

安修义实在听不下去，大雍国威岂能让外邦如此挑衅，霍然起身行礼，“刀剑无眼，女儿家自是不必为了小小比试，去冒在脸上、身上留下伤痕的风险。修义不才斗胆问剑焉乐武使！”

安修义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康云海忽而抚掌大笑，“好！安公子不愧是鸿胪寺少卿之子，果然有胆识！那就依公子所言，若公子能赢，我焉乐马匹的价格再降一成！”

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名身材魁梧的焉乐武士大步出列，腰间弯刀寒光凛冽。

两人执剑而立，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安修义率先出招，他的剑招快如流星，却急功冒进，在一次进攻之后便露出破绽，焉乐武使迅速出击，将安修义的剑斩落，一击得胜。

“哈哈哈，看来还是我焉乐更胜一筹，安少卿，安公子，承让了。”康云海大笑一声，端起酒盏仰头灌入喉咙，满口辛辣，却也爽利。

“这文书我看就签——”

“等一下。”元莫打断康云海的话，“早就听闻康副使棋艺精湛，堪称棋圣。元莫也想请教一番。”

康云海放下酒盏，站起身伸手作邀请状，“昔年我钻研棋道此生唯一败绩便是与汉景兄对弈，如今我倒是也很期待他的后人会有什么样的棋技。”

“还有一物，我想你会更感兴趣的。”

康云海挥手示意手下将一个玉制棋盘呈上来，看起来似有些年头，不过被现主人保护的很好，并未受损。

“这是汉景兄为儿子亲手所刻的生辰礼，是龙骑兵从大漠寻回的无主之物，十几年来由康某珍藏，若你赢了本使，这东西就归还于你，若是输了，那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多言、再比试些什么，签订协议，让本使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