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章五

日升月落如梭，冬去春来跳丸，一年匆匆而过。

  阿诗勒隼的骑射功夫进步神速，骑术远超许多部族勇士，箭术百发百中，延利可汗大加赞赏，颇为得意于自己的慧眼识珠。

  “隼，你等着，我下次一定会赢过你的。”将弓箭一把扔到地下泄愤，放下不甘心的一通狠话，涉尔怒气冲冲地背身离开骑射场地，留下无可奈何的阿诗勒隼还独自站在原地，同样的情景已经在此处重复了数不清多少次。

  涉尔隔三差五地便要同他切磋比试一番，无一例外皆以败北告终，却是屡败屡战，就连朱砂也忍不住要现身冲着他已然远去的背影感叹一句。

  “他还真是有毅力。”这种不肯服输的毅力，明知不可能也要尽力一试的行事让朱砂蓦然想起了那个曾经立志逆天改命的素衣少年，他改变了自身注定活不过二十岁的天命，也为断情绝爱的妖族神女重新寻回情魄，二人得以相守余生，最终携手同归星海。

  “朱砂，你在想什么?”有时，朱砂的目光会透过阿诗勒隼落在遥远的某处，那是他哪怕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久远过往，他最是不此她脸上展露出那种饱经世事的沧桑与沉痛怀念的哀伤，不由自主地出言让她的心绪重回世间，她所有的目光与心神都只放在他身上便好。

  “没什么。”朱砂轻轻摇头，话音一转，“秦准，你已经决定好了是吗？”惟有朱砂还一如既往地这般唤他，她已是阿诗勒隼那些幼年过往惟一的牵连与见证。

  “嗯。父汗待我视如亲子，此情昊天罔极，我唯有替他领军征战，方可以报恩情。”阿诗勒隼的神色坚定，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的父汗身为契丹可汗，素有草原战神的威名，仍是死于部族冲突，令他被迫逃亡流浪。自从被延利可汗带到阿诗勒部，亲自教导他骑射武艺，阿伊儿更是一开始便真心接纳他的存在，让他渐渐拥有了归属感。这一年来他眼见部族在冬季的草原是如何艰难求生，原来不论在哪里，活下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想要努力为大家寻来更多的领地一起更好地活下去。

  “那便去吧。反正我会保护你。”不同种族之间为了各种利益冲突发起的战争，她已耳闻目睹过无数次，甚至也曾亲自参与其中。冲突是永恒存在的，纷争永远不会有停止的一天。朱砂并不会置喙说道延利可汗发动战争的意图野心，她身为古老隐世的龙族对人族的一切本就是冷漠以待的，她向来只会偏向相帮自己在意的朋友这一方，比如从前的陈长生与白落衡。而在这个世界上，她在乎关心的惟有阿诗勒隼。嗯，或许还要再加上阿伊儿，因为她总能让自己吃到许多在原来的世界里未曾碰见过的好吃的。

  “朱砂，谢谢你。”也只有你会不问缘由，毫不犹豫地相信我，支持我的一切决定。阿诗勒隼眸光深深地抬首凝望着面若夭桃，眸如星子的朱砂，天高地远，山川草木，他的眼中惟有她的身影，清晰深刻。

  面对阿诗勒隼的主动请缨，延利可汗自是大喜过望，爽快答应。于是年仅九岁稚龄的阿诗勒隼就随同鹰师出征，这是草原有史以来最年幼的勇士，也是这一战令他在阿诗勒部声名大振。他的箭术百步穿杨，一箭直取敌方首领性命。

  在帐篷内，阿诗勒隼卷起左手衣袖，露出被刀划伤的手臂，阿伊儿低头帮他包扎伤口，温和的眼眸里是掩不住的心疼，泪水盈眶。看得阿诗勒隼有些心虚愧疚，一边赶紧出言安慰，一边不自觉地抬起右手食指摸了摸鼻尖。

  “阿娜，你别担心。这只是小伤，我一点也不疼。”

  阿伊儿只是强颜欢笑地朝他轻轻点头，随意抹了抹眼角泪水就转身出去给他准备吃食和沐浴用具。

  阿诗勒隼懊恼地坐回床榻上，自己还是不够强大，才会不小心受伤惹得阿娜难过。感知他此刻心情不好的朱砂瞬间出现在一旁，瞧见他手臂上隐隐透出血色的雪白绷带，故意伸出手指戳了戳伤处，不满道。

  “既然逞强不肯带我上战场，怎么还让自己受伤了？”

  “对不起，我不该受伤让你担心。”有了阿伊儿的前车之鉴，阿诗勒隼这回面对朱砂直接乖巧认错。

  “少自作多情，谁担心你了?”纤白的手指动作一僵，朱砂桃腮如有霞蔚，不自在地扭开头。

  “嗯，是我说错了。”素来知晓她嘴硬心软的性子，阿诗勒隼只是宠溺地望着她微红的侧脸，顺其心意含笑道。

  朱砂忽而消失在原地，阿诗勒隼嘴角笑意倏然敛去，果不其然就瞧见涉尔一边得意地嚷嚷着一边不管不顾地掀开帐帘闯了进来，心中生起熟悉的无奈。

  “隼，听说你受伤了？”

  “涉尔，如果你只是来看我的笑话，就出去吧。我和你无话可说。”阿诗勒隼一边拉下衣袖挡住伤处，一边毫不客气地直接送客。

  “难得我肯来看你一眼，你小子还真是不知好歹!”遭遇他的冷言冷语，涉尔愤愤不平地踩着重重的步子离去。

  “他是不是在担心你?”龙魂玉佩里的朱砂颇觉有趣地揶揄问道。

  “……”

  “秦准，你是不是害羞了?”阿诗勒隼难得的沉默让朱砂敏锐地嗅到了有一出热闹好戏可看的苗头。

  “没有。”阿诗勒隼不假思索的否认仿佛坐实了朱砂的猜测，她不禁冁然而笑。

  天清风畅，帐内欢笑声声，又是安宁静好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