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暾晚照,草野鎏金,羊群归圈,稚童嬉闹。
“朱砂,若是我说,我想要大可汗那个位子,你怎么想?”席地而坐的阿诗勒隼俯视着山坡下安宁和乐的景象,毫无预兆地开口。
“阿隼,我们龙族向来信奉强者为尊,你们人族不也有能者居之的说法吗?纵观整个阿诗勒部,没有人比你更强。”盘腿而坐,折了根草在手里把玩的朱砂只微微一顿,便云淡风轻地说出惊人之语。龙族骨子里就有好战慕强的天性本能,她不似常人会觉得他野心勃勃,薄情寡义,只是理所当然地赞同着他这个甚至会影响今后大唐与草原之间势力分布的重大决定。
他们二人回到特勤主帐时,阿伊儿正好端来了两大份羊肉手抓饭与两碗羊奶茶。朱砂忍不住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其中那一份羊肉手抓饭,毫不在意地盘腿坐在床上就大口吃了起来,阿诗勒隼与阿伊儿不禁相视一笑。
“原来,隼那些日子成天捣鼓吃的东西都是为了他的阏氏。”目睹朱砂对美食两眼放光的模样,亚罗终于恍然大悟。
“想不到,隼居然是用美食将他的阏氏娶回来的。”
“……”寡言少语的苏伊舍对于他们二人越来越偏的猜测一时间是真的哑口无言。
夜深人静,帐内重温御龙戏水之欢,上翻情天,下覆欲海,高低起伏,酣畅淋漓,登临巫山绝顶,喷雨嘘云连绵,食髓知味,往复不休。
亭曈升于东隅,晓光伴于凉风。
朱砂负手一路与沿途遇见的鹰师众人颔首含笑打招呼,最后走到穆金安排给延利可汗早前赏下的一众女奴挤通铺的大帐外,那些女奴正三三两两分散在附近,在几名鹰师部下的监督下,各自做着辛苦的活计。
她不管不顾地直接掀开帐帘闯了进去,毫不意外地瞧见原本跪在床边的弥弥古丽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而床上正躺着一个染病虚弱的小男孩。
朱砂忽而粲然一笑,却有种骇人的无形寒意。
“你胆子不小,敢在我眼皮底下配合那位可敦暗度陈仓。”龙族对气息极其敏锐,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外人,朱砂自是立刻就发现端倪,弥弥古丽是在可敦的命令下偷偷将他带进来,身上难免沾染了可敦的气息,更何况,他还身染疫病,是以朱砂只是独自前来,不会让阿诗勒隼有丝毫染上疫病的风险。
因弥弥古丽与被唤作步真的小男孩的蹊跷被发现得及时,没有造成鹰师内部大规模的疫病传染,只是他们待过的整个大帐必须被立刻焚烧干净。
不知其中耳目几何的剩余女奴早被鹰师勇士严加看管起来,阿诗勒隼请族内巫医替步真诊治一番,得知所需药材之中独缺一味药引紫草,草原上唯有遥远的漠北盛产紫草,常人都不会舍近求远,这分明是想逼迫阿诗勒隼派人前往牙帐求助。
奕承公主这一番狠毒的算计被早早地扼杀在萌芽之中,令鹰师众人对朱砂这位神通广大,才智过人的特勤阏氏更加心悦诚服。
阿诗勒隼索性将计就计,让鹰师众人伪装出染疫的假象,同时准备假意派人前往牙帐求取紫草,实则探查奕承公主的后续计划。
“其实,我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朱砂忽而狡黠地扬眉笑道,双眸流光明亮。
她造出了一个亚罗的替身,以一缕神识将感应相连,替身亚罗不出所料地求助遭拒,甚至不曾进入牙帐见到延利可汗本人,而是由守守在牙帐外的雷蒙出面严词阻拦,无奈准备离去时被其偷袭遇害。
与此同时,让不便露面的亚罗与弥弥古丽伪装成他与朱砂带着步真架着一辆马车远走漠北寻找紫草,随行自然是带上了其它必不可少的药草,朱砂特意对弥弥古丽恐吓威胁一番,说她的身上留有自己的一缕神识可随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要妄想逃跑或是向奕承公主通风报信,实际上却是在制造替身时将神识放在亚罗身上以策万全。三人机缘巧合之下,途中遇见成功从牙帐逃脱的李长歌,随后结伴而行,经历一番惊心动魄的变故,不但意外结识了漠南郡主图珈,李长歌还与漠北王相认,成为漠北郡主,也求得紫草,成功救下步真,便是后话。
神识被迫离体,悄无声息地四处查看,发现牙帐里里外外早已被雷蒙的人彻底控制起来,而延利可汗更是被奕承公主下药,无法言语亦动弹不得,只得任其宰割,就连他宠爱多年的锦瑟夫人居然也是奕承公主的耳目暗桩。
“阿隼。”得知真相之后,阿诗勒隼久久沉默不语,眼眶微红,有几分难言的悲痛。朱砂不忍见他如此难过,拉着他的手臂,担心地轻声唤道。
“朱砂,别担心,我没事。”阿诗勒隼覆上她的手背,对上她关心担忧的目光,心头一暖,扬唇浅笑,温声道,“只是大可汗毕竟对我有多年的养育之恩,这次我一定要先把他平安救出来。然后,……”未竟之语是他依旧不改的决意。
阿诗勒隼的心性多少受到龙血的影响,自从他与朱砂夜夜缱绻交欢,气息相融,更是逐渐加深显现,他生出了争取草原霸主高位,以守护所爱之人,和在意的一切的念头。
“嗯。我相信你。”朱砂轻轻点头表示坚定地信任与支持。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眼瞧着,一旦下定决心,阿诗勒隼便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次亦不会例外。更准确的来说,她绝不会让任何意外或变数发生。
地雁坠野,赤光惊天,是起兵之兆。
作者感谢这位亲在《宿缘》完结这么久之后还充会员,今天下午会加更《御龙》一章以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