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晚餐

与此同时，桑菲尔德庄园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伯莎·梅森坐在梳妆台前，格蕾丝·普尔正为她梳理那一头浓密的黑发。今晚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与罗切斯特正式共进晚餐，她决心让这次会面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

"再高一点，"伯莎指挥格蕾丝将她的头发盘成时下流行的样式，"我要让所有人看到，罗切斯特夫人回来了。"

格蕾丝熟练地插入最后一根发簪："完美，夫人。您看起来就像..."

"像一个没有被丈夫囚禁十五年的女人？"伯莎苦笑，然后站起身，审视镜中的自己。深蓝色的丝绸礼服衬托出她依然优美的身材，虽然多年的囚禁让她消瘦了许多。珠宝是理查德从伦敦带来的——梅森家的传家宝，不是罗切斯特的钱买的。

"阿黛尔准备好了吗？"

格蕾丝点点头："那孩子紧张得吃不下午饭，但非常坚定要支持您。"

伯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这个法国小女孩出乎意料地成了她最忠实的盟友。自从那晚阁楼上的真相揭露后，阿黛尔对罗切斯特的崇拜彻底破灭，转而将全部忠诚献给了伯莎。

"记住计划，"伯莎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医生明天就到。今晚，我要让爱德华明白，游戏规则已经改变。"

当伯莎优雅地走下楼梯时，整个桑菲尔德都屏住了呼吸。仆人们偷偷张望，不敢相信这个高贵的女士就是他们记忆中那个"阁楼上的疯女人"。罗切斯特站在餐厅门口，脸色阴沉如雷雨前的天空。

"你迟到了。"他冷冷地说。

伯莎微微一笑："女士有权利迟到，亲爱的丈夫。毕竟，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五年。"

她从容地从罗切斯特身边走过，进入餐厅。阿黛尔已经坐在那里，看到伯莎进来，立刻站起身行了个完美的屈膝礼。小女孩的金发上系着一条醒目的蓝丝带——梅森家族的颜色。

罗切斯特的眼睛眯了起来，但他什么也没说。晚餐在一种诡异的礼貌氛围中进行。伯莎谈吐优雅，话题从文学到音乐，从政治到园艺，显示出她不仅神志清醒，而且受过极好的教育。她刻意避免任何可能引发冲突的话题，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庭晚餐。

"阿黛尔告诉我你的钢琴弹得很好，"伯莎对罗切斯特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什么时候能为我们演奏一曲？"

罗切斯特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很久不弹了。"

"真可惜，"伯莎啜饮一口红酒，"简·爱小姐弹得也很好，是不是，阿黛尔？"

小女孩点点头："哦，是的！爱小姐弹得美极了！罗切斯特先生常常和她一起唱..."

罗切斯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够了！"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阿黛尔吓得脸色发白，但伯莎依然镇定自若。

"怎么了，爱德华？"她无辜地问，"我们只是在谈论音乐。"

罗切斯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下。"抱歉。我...有些不舒服。"

伯莎的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她刚刚巧妙地提醒了罗切斯特他的背叛，而且是在阿黛尔面前，让他无法发作。

"说起来，"伯莎继续用闲聊的语气说，"理查德明天会带一位医生朋友来拜访。伦敦最好的精神科专家。我想，是时候对我的...状况做一个专业评估了。"

罗切斯特的手紧握成拳："没有必要。"

"哦，我认为很有必要，"伯莎微笑着切开盘中的肉，"毕竟，如果我们要继续生活在一起，或者..."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决定其他安排，明确我的精神状态至关重要，你不觉得吗？"

罗切斯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但他无法反驳。伯莎的每一步都计算得如此精确——公开场合的优雅举止，医生的安排，甚至阿黛尔的蓝丝带，都在无声地向他施压。

晚餐后，伯莎优雅地告退，带着阿黛尔去了图书室。罗切斯特独自留在餐厅，面前的红酒一口未动。他知道自己正在输掉这场战争，而更糟的是，他开始怀疑——也许伯莎从来就不像他以为的那样疯狂。也许那些疯狂的时刻，只是对一个被囚禁、被背叛的女人的正常反应。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如果伯莎确实神志清醒，那么他这十五年的所作所为就不仅仅是残酷，而是纯粹的邪恶。

罗切斯特倒了一杯白兰地，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他的喉咙，但无法驱散那种逐渐蔓延的恐惧——他可能不得不面对自己最黑暗的那部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