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步

桑菲尔德庄园的晨光透过蓝色卧室的蕾丝窗帘洒进来时，伯莎已经穿戴整齐。她选择了一件鸽灰色的高领长裙，朴素而庄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今天，伦敦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将对她进行检查，而她决心要像女王面对加冕礼一般迎接这一刻。

"夫人，您看起来完美。"格蕾丝·普尔将最后一只发簪别好，轻声说道。

伯莎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皮肤，过于锐利的颧骨，但眼睛明亮而清醒。十五年的囚禁夺走了她的青春，却没能摧毁她的意志。

"理查德到了吗？"

"刚到，正在书房等您。医生半小时后到。"格蕾丝犹豫了一下，"罗切斯特先生派人来说，他希望检查时能在场。"

伯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当然可以，让亲爱的丈夫亲眼看看他的谎言如何破灭。"她站起身，突然抓住格蕾丝的手，"这些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偷偷给我的纸笔，没有你冒险带来的书籍，我可能真的会疯掉。"

格蕾丝的眼睛湿润了。"我只是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夫人。"

"不，"伯莎摇头，"大多数人会选择视而不见。而你选择了善良。"

楼下传来脚步声，伯莎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走出房间。在楼梯拐角处，她遇见了阿黛尔。小女孩今天特意穿了一件蓝色连衣裙，头发上系着梅森家族颜色的丝带。

"为了好运，夫人。"阿黛尔行了个屈膝礼，递给伯莎一朵小小的蓝色勿忘我。

伯莎接过花，突然单膝跪地拥抱了小女孩。"今天过后，你将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地来看我。"她在阿黛尔耳边轻声说，"我们会像真正的家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

阿黛尔紧紧回抱她，然后飞快地跑开了——罗切斯特正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伯莎缓缓起身，与丈夫四目相对。罗切斯特看起来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血丝，但衣着依然一丝不苟。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早安，爱德华。"最终伯莎打破沉默，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罗切斯特的下巴绷紧了。"伯莎。"他生硬地点头，"我希望你明白，今天的检查只是为了——"

"为了真相，"伯莎微笑着打断他，"我一直欢迎真相。毕竟，我没什么可隐藏的...你呢，爱德华？"

罗切斯特的眼中闪过一丝伯莎读不懂的情绪——恐惧？愧疚？还是愤怒？也许兼而有之。他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让伯莎先下楼。

书房里，理查德·梅森正在翻阅一叠文件。看到姐姐进来，他立刻起身拥抱她。"都安排好了，"他在伯莎耳边低语，"不管结果如何，律师已经准备好文件。"

伯莎点点头，转向窗外的花园。玫瑰开得正盛，鲜红如血。她想起新婚时罗切斯特曾为她摘过一朵，别在她的鬓边。那时的她多么天真，以为跨越半个世界嫁到英格兰会是幸福的开始。

敲门声响起。格蕾丝领着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绅士走了进来，他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而温和。

"汉普顿医生到了。"格蕾丝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