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伯莎回答了无数问题——从简单的算术到复杂的伦理困境,从童年记忆到对未来的规划。她朗读诗歌,解释隐喻,讨论政治,甚至用流利的法语和拉丁语与医生交谈。汉普顿医生时而点头,时而记录,但始终保持着专业的表情。
罗切斯特坐在角落里,像一尊阴沉的雕像。伯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芒在背,但她拒绝让他影响自己的表现。
最后,汉普顿医生收起钢笔。"罗切斯特夫人,感谢您的配合。我的结论已经很明确了。"他转向罗切斯特,"先生,您的妻子是我见过最清醒的女性之一。她有出色的记忆力、逻辑思维和情感认知能力。除了轻微的营养不良和抑郁倾向——这完全符合长期隔离生活的预期反应——没有任何精神疾病的迹象。"
伯莎的指尖微微发抖,但她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十五年了,终于有人说了真话。
罗切斯特猛地站起来。"你确定吗,医生?她曾经试图烧死我!她攻击仆人,撕毁婚纱,半夜尖叫——"
"被囚禁的动物也会咬人,罗切斯特先生。"汉普顿医生冷静地打断他,"根据我的专业判断,这些行为更像是极度绝望下的反应,而非精神错乱。事实上,"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很好奇为什么从没有医生定期为她检查?为什么选择隔离而非治疗?"
罗切斯特的脸色变得惨白。伯莎几乎要同情他了——几乎。
"我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签署,医生。"理查德适时地插话,递上一份准备好的声明,"确认我姐姐的精神状态。"
汉普顿医生仔细阅读后签了名。"这将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证明伯莎·安托瓦内特·梅森·罗切斯特夫人心智健全,完全有能力管理自己的事务。"
当书房里只剩下伯莎和罗切斯特时,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你赢了,"最终罗切斯特嘶哑地说,"你想要什么?"
伯莎轻轻抚摸胸前那朵小小的勿忘我。"首先,我要阿黛尔的抚养权。其次,我的嫁妆——三万英镑,加上这十五年的利息。最后,"她直视罗切斯特的眼睛,"一纸离婚协议,还我们两个人自由。"
罗切斯特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丑闻,社会的唾弃——"
"比起阁楼上的十五年,这些算什么?"伯莎平静地反问,"你可以告诉人们是我坚持要离婚,说你多么宽容大度地同意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爱德华。我只在乎自由。"
她走向门口,又停住脚步。"哦,还有一件事——从现在起,我要在庄园里自由行动。格蕾丝会继续陪伴我,但不是作为看守,而是作为女伴。"
罗切斯特没有回应。伯莎也不需要他回应。诊断书已经改变了一切——她不再是囚徒,而是桑菲尔德的女主人,至少在法律最终裁决前是如此。
走出书房,伯莎发现阿黛尔躲在走廊拐角,小手紧握成拳。
"我听到了!"小女孩兴奋地小声说,"医生说你没疯!"
伯莎蹲下身,平视着阿黛尔闪闪发亮的眼睛。"是的,亲爱的。现在,你愿意正式成为我的女儿吗?"
阿黛尔扑进伯莎怀里,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