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

与此同时，沼泽居的生活平静而充实。简每天早上去莫顿村的学校教书，下午回来与戴安娜一起读书，或帮玛丽整理她收集的植物标本。圣约翰依然早出晚归，忙于教区事务，但每周五晚上会雷打不动地与家人共进晚餐，讨论一周见闻。

这个周五的晚餐比往常热闹——玛丽刚从朋友家带回新鲜的李子馅饼，戴安娜则兴奋地分享她在报纸上发表的小诗。简被这种温馨的家庭氛围深深感染，这是她在盖茨黑德和洛伍德都未曾体验过的归属感。

"简，"圣约翰突然开口，"周日礼拜后，奥利弗先生邀请我们去溪谷庄喝茶。你愿意一起去吗？"

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戴安娜和玛丽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奥利弗小姐也会在场？"简小心翼翼地问。

圣约翰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简注意到他的指节微微发白。"当然。她是那家的女主人。"

简知道罗莎蒙德·奥利弗对圣约翰的感情，也知道圣约翰如何挣扎着拒绝这份爱。她不明白为什么圣约翰突然要带她去面对这个尴尬的局面。

"我很乐意。"最终她说，更多的是出于好奇而非真心。

晚餐后，玛丽拉着简去花园散步，月光给石楠丛镀上一层银边。

"别担心罗莎蒙德，"玛丽突然说，"约翰已经明确拒绝她了。事实上..."她犹豫了一下，"我们听说她开始接受格比斯先生的追求了。"

简的心跳漏了一拍。"圣约翰...我是说你哥哥，他对此有什么感觉？"

玛丽轻笑。"问他本人如何？他就在书房。"

简的心跳得更快了。她轻轻敲响书房门，听到圣约翰低沉的"请进"。

书房里，圣约翰正在整理布道稿，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他示意简坐下，然后继续书写，房间里只有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你想问我关于奥利弗小姐的事。"他突然说，头也不抬。

简惊讶于他的洞察力。"玛丽说她接受了格比斯先生的追求。"

圣约翰终于放下笔，抬头直视简的眼睛。"是的。我上周收到了她的信。她说终于明白我对她的感情永远不会超越友谊。"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但简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你...难过吗？"

"我难过的是让她痛苦，"圣约翰轻声说，"但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上帝没有赋予我爱她的能力。"

简不知该如何回应。月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圣约翰突然站起身，走到书架旁取下一本厚重的书。

"我一直在想你的问题，关于如何在服务上帝的同时不失去自我，"他说，递给简那本书，"圣奥古斯丁的《忏悔录》也许能给你一些启发。"

简接过书，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一丝奇异的温暖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圣约翰似乎也感觉到了，他迅速收回手，转身走向窗边。

"简，"他背对着她说，"关于去印度的事...我仍在考虑。那里的传教工作需要更多人手。"

简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你会去吗？"

"如果上帝指引我去的话。"他转过身，月光给他的金发镀上一层银辉，"但我需要一个同伴，一个能理解这种使命的人。"

他们的目光在烛光与月光的交界处相遇，某种无言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简突然意识到，圣约翰冰封的外表下，是一颗比她想象中更为复杂而炽热的心。

"时间不早了，"最终圣约翰说，声音异常柔和，"晚安，简。"

"晚安，圣约翰。"

简离开书房时，手中紧握着那本《忏悔录》，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期待。她不再爱罗切斯特，这一点她很确定。但对圣约翰这种日益增长的情感是什么？是敬仰？友谊？还是...更多？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在荒原上空，同样的问题似乎也在月光中闪烁：当一颗心破碎后，它还能再次完整地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