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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云州守将沈凛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而我,沈星晚,是那场浩劫中,唯一的幸存者。”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与己无关的故事,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心底的惊涛骇浪。
“我父蒙冤,证据确凿,皆因有人将沈家军的布防、传讯之秘,尽数卖与北狄,那个叛徒,如今就在这掖州军中,身居高位。”
楚昭心头巨震。
沈凛一案,他当年在京中亦有耳闻,证据链完整,朝野哗然。
他没想到,沈家竟还有后人,更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空口无凭,我为何要信你?”
星晚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印,底部刻着一个清晰的“肖”字纹样。“此物,是从一名与那叛徒接头的北狄探子身上所得,大人应该认得,这是将门肖氏麾下核心人员的标记。”
楚昭目光一凝。
肖家,如今在军中的代表人物,正是那位年少成名、战功赫赫的封云将军——肖珏。
......
肖珏踏入巡察使府衙时,已是次日黄昏。
他身着玄色常服,身姿挺拔,眉目疏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目光扫过堂内,在立于楚昭身侧的星晚身上停顿了一瞬,并无波澜,仿佛只是看到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楚大人相邀,所为何事?”他开门见山,语气淡漠。
楚昭将星晚的发现,以及那枚玉印,坦然相告。
肖珏拈起那枚玉印,仔细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仿制得倒有七分像,不过,”
他随手将玉印丢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肖家核心成员的印信,内嵌特殊金丝,火光下可见,此印,是假的。”
他看向星晚,眼神锐利如刀:“沈姑娘,或者说.......星晚姑娘。”
“你父亲沈凛通敌一案,由三司会审定谳,证据确凿。你侥幸逃生,不思隐匿,反而潜入军中,伪造证据,攀诬将领,意欲何为?”
压力瞬间笼罩下来。
星晚脸色微白,却并未退缩:“肖将军断定此印为假,或许是真,但谁能保证,不是有人故意用仿制印信,行嫁祸之事?将军又怎知,我手中没有其他证据,指向真正的叛徒?”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
一个冷冽如冰,一个倔强似火。
楚昭适时介入,语气温和:“星晚姑娘所言,不无道理,此事关乎军中国本,不可不查。”
“既然姑娘指认叛徒藏于军中,又愿助我肃清内奸,不如暂且留下,真伪对错,查过便知。”
他转向肖珏,笑容温润:“肖都督,你以为如何?莫非是.......怕查?”
肖珏冷嗤一声:“激将法?无聊,要查便查,只是......”他目光再次掠过星晚,“小心玩火自焚。”
肖珏离开后,楚昭为星晚安排了身份。
巡察司新聘的文书谋士,,暂居他府中客院,以便“就近协助调查”。
夜深人静,星晚独坐窗前,望着窗外沉沉夜色。掖州的星空,与记忆中云州的并无不同,只是物是人非。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
“掖州夜寒,姑娘身子单薄,莫要着凉。”楚昭的声音温和。
星晚身体微僵,没有回头:“楚大人不必如此。”
楚昭走到她身侧,与她一同仰望星空:“我年少时,曾在贤昌馆求学数年。”
星晚心中一动。贤昌馆,那是肖珏、禾晏等人少年求学之所。
“那时馆中有位同窗,名唤禾晏。”楚昭语气带着些许怀念,“他很是特别,身手不凡,性情爽朗,与肖珏堪称一时瑜亮,可惜,后来听说他战死沙场,英年早逝。”
星晚沉默。她自然知道禾晏,那是肖珏少年时期唯一的对手与挚友。
楚昭在此刻提起禾晏,是在暗示他与肖珏的旧谊,还是在试探她对此事的了解程度?
“大人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楚昭转头看她,月光下,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清澈:“我只是想告诉姑娘,有些人,有些事,并非表面看去那般简单,譬如肖珏,他或许冷酷,但绝非叛国之人。而姑娘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你的仇恨是真的,但你的目的,恐怕不止复仇那么简单。”
“留在巡察司,在我眼皮底下,对你而言,或许更安全,也更便于我知晓你的动向。”
他言辞恳切,却又是洞察一切的锐利。
星晚终于转头与他对视,这个看似温润的年轻巡察使,心思之缜密,远超她预期。
“那大人可知,引火烧身,有时也会焚及自身?”
楚昭笑了,如清风拂过湖面:“那便看看,这把火最终会燃尽谁了。”
.......
星晚留在巡察司,很快展现出惊人的才能。
她不仅精通兵法谋略,对北狄的风俗习惯、用兵特点也了如指掌。
几次小规模的清剿行动,依据她提供的情报和分析,都取得了不俗战果。
军中原本对她的女子身份和非正式来历颇有微词的将领,也渐渐闭上了嘴。
她与楚昭的关系,变得微妙而亲近。
白日里,他们是上下级,商讨军务,分析情报;入夜后,有时会在一处庭院对弈,手谈间,是无声的试探与交锋。
“姑娘棋风凌厉,杀伐果断,却又每每留有一线生机,不像赶尽杀绝之人。”楚昭落下一子,轻声道。
“弈棋如用兵,目的达成即可,何必徒增杀孽?”星晚拈着白子,目光专注棋盘,“况且,逼入绝境的野兽,反扑最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