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扰？”袁善见挑眉，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向前略倾了倾身，目光扫过她方才因踮脚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语气带着玩味。
“是我惊扰了娘子才是。不过……”他晃了晃手中的图录，“娘子一个女公子，竟对这些枯燥的工械图录感兴趣？倒是令人意外。”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清冽的竹叶熏香，与他那日在水榭边身上的味道一样。
程曦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试图拉开一点距离：“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随便翻翻？”袁善见轻笑，随手翻开图录，指着一处复杂的水车齿轮联动结构，“若我美记错，月前陇西进献的改良水转翻车，其核心构造的优化思路，似乎与娘子三年前随父在胶东任上时，指导当地工匠改进的翻车，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程娘子，这‘随便翻翻’，恐怕不简单吧？”
程曦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他。
胶东之事，她只是随手画了几张草图，提了些建议，并未署名，连当地工匠都只知是“过路贵人”指点，他如何得知？还如此准确地关联到她身上？
袁善见仿佛看穿了她的惊疑，唇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袁家虽不才，消息却还算灵通。何况，对都城内外有趣的人和事，我一向留意。”
他将图录递到她面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诱哄般的磁性，“娘子既然精通此道，不如与在下探讨一番？此处齿轮联动，依我浅见，似乎尚有改进余地……”
他指着图上一处，侃侃而谈。程曦本就好此道，又被他说中了旧事，好奇心起，忍不住凑近了些，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两人头几乎要靠在一起，发梢若有若无地交缠，书阁内只剩下他清朗的讲解声和她偶尔的轻声提问。
阳光从高窗斜射而入，在布满尘埃的空气里投下道道光柱，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静谧而专注的氛围中。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书阁外的宁静。
那马蹄声在书阁附近放缓，最终停了下来。
程曦下意识地转头望向支摘窗。
只见窗外，凌不疑端坐于高大的骏马之上，一身玄色骑射服更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挺拔。
他并未看向书阁内部，侧脸线条冷硬，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只是路过。
然而，他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却微微泛白，马鞭无意识地在掌心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似乎只是停顿了刹那，便轻轻一夹马腹，骏马再次迈开蹄子，得得而去，只留下一个冷峻而孤直的背影。
程曦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方才与袁善见讨论时的那点热切，也悄然冷却了几分。
袁善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眸色深了深，随即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笑模样：“凌将军真是勤于公务，连路过书阁都这般……杀气腾腾。”
他故意曲解，又将注意力拉回图录上，“娘子，我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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