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举了举手中的糖人,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将军。只是……此举于礼不合,且将军是如何……”她想问他是如何知道她住这个小院,又是为何要这么做。
凌不疑却打断了她,目光再次扫过那连弩模型:“《工械考》第三卷,第十七页,弩机联动示意图,你做的这个,卡槽角度错了三度,激发力道会不足。”
程曦一怔,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模型,又惊讶地看向他。他竟连《工械考》第几页第几张图都记得如此清楚?
不等她细想,凌不疑又道:“城防营有时会收缴一些前朝废弃的军械,你若感兴趣,明日可让四娘子带你来校场看看。”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墙头,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程曦站在原地,握着那枚微凉的兔子糖人,心头巨震。
他不仅注意到了她看糖摊,还注意到了她在书阁看什么书,甚至看出了她模型中的谬误。
她低头,轻轻舔了一下糖兔的身子,一股纯粹的甜意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底。
可随即,她又注意到糖人棍子上,似乎沾着一点极淡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不是朱砂。
是血吗?他指尖的伤?程曦想起昨日街市他勒住惊马时,那用力至骨节发白的手。
难道……
这糖人的甜,忽然间仿佛掺杂了一丝铁锈般的腥气,带着男人特有的、冰冷而强硬的气息,缠绕在舌尖,挥之不去。
她将糖人小心地放在桌上,再也无心继续手上的活计。
凌不疑,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看似冷漠疏离,却又能注意到这般细微之处;
行事看似莽撞不合礼法,却又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这种被人在暗中密切注视的感觉,让她有些心惊,却又奇异地,并不觉得厌恶。
翌日,程曦还在想着凌不疑那句关于校场军械的话,程少商便蹦蹦跳跳地来找她了。
“阿曦!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程少商一脸神秘兮兮。
“去哪?”
“城防营校场啊!”程少商眨眨眼,“凌将军派人来说了,允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些废弃的军械呢!听说还有几架前朝的大弩车!”
程曦心头一跳,他动作竟如此之快?
路上,程少商挽着她的胳膊,小声问道:“阿曦,你老实跟我说,你和凌将军……是不是早就认识?”
程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昨日凌不疑夜送糖人以及提及校场军械的事简略说了,当然,隐去了翻墙的细节,只说是遣人送来。
程少商听得眼睛发亮:“我就说嘛!凌不疑那人,对不相干的人,多看一眼都嫌费事,怎么会又是送糖又是邀请去看军械!”
她凑近程曦,压低声音,“我跟你讲,凌将军这人,看着冷,其实心是热的,只是他经历……唉,反正他肯对你这样,定是对你不同!”
程曦脸颊微红:“少商姊姊莫要胡说,凌将军或许只是……只是惜才?”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