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云居阁还有一段路要走，李相夷紧紧握着单孤刀的手，即便掌心都出了汗也不肯松开。
单孤刀既无奈又没法强甩，其实李相夷感觉到师兄对他有意见，可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师兄开心，比试不能让，送礼物师兄又不喜欢。
李相夷想了很久，他在剑道上是天才，可在讨师兄开心这件事上总做不好。
没走两步，李相夷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单孤刀问。
谁知李相夷甩开了他的手，在单孤刀眼中他又在闹别扭，耍性子。
两人谁也不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周围突然安静，风声作响，打瞌睡的小桑晚迷迷糊糊睁开眼，“到家了嘛？”
“李相夷闹脾气，不肯走。”
小桑晚看向李相夷，她跳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师哥，你怎么了？”
“师妹，别管他，他不是厉害嘛，让他自己回云居阁，咱们走。”若是狠心，单孤刀绝对能狠心将李相夷丢下来。
小桑晚抓住他，一手拽过李相夷，她虽然年纪小了些，可人长了嘴就是要说话的，就是有什么话都要说开，憋了一时还非要憋着一辈子才可以吗？
“大师兄你应该给师哥道歉！”
向来在单孤刀眼前乖巧又奶呼呼的小师妹头一次对他用命令的口吻。
单孤刀楞了一下，满是不爽的怼道，“凭什么我道歉？就因为我是师兄，我比不过他还得处处让着他吗？！”
“因为你太小心眼！”
小桑晚挡在李相夷面前，她不喜欢单孤刀指着李相夷，明明李相夷很在乎他。
“师哥他没做错什么，他有天分，对剑道有天赋又不是他偷摸抢了谁的！他厉害怎么了！谁都会喜欢聪明的，师哥是天才！天才就招人喜欢不可以嘛！”
“我就是不喜欢李相夷！我不喜欢他！我是不聪明，我就不由自主的想恨他！不行吗！”
或许是小桑晚的直言快语给他逼急了，上山的这两年多以来，单孤刀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李相夷本来就想闹个别扭，心想师兄会像小时候来哄自己，到时他与师兄重归于好，可他没想到不知从何时起，师兄竟然这么讨厌自己。
讨厌到自己没有办法抹去天分，没有办法放弃对剑道的执着。
李相夷委屈极了。
他低下头，眼圈通红，紧紧攥住拳头，咬紧下唇不肯让落泪的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单孤刀将所有的不满吐槽、宣泄，根本没有注意到李相夷哭了。
他的指甲无意识间掐进了小桑晚的手背。
小桑晚回头看向李相夷，虽然夜色太深看不清脸，可她能感觉到他很难过。
她抓住单孤刀的手松开，向李相夷走去，单孤刀又一次感受到了不被选择的抛弃。
他苦笑道，“李相夷，你说你多招人喜欢，连小师妹都这么偏向你，你…”
“师哥，不哭，不哭。”
小桑晚伸出手抹去他的眼泪。
单孤刀呆住了，他走近，李相夷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眸红肿，下唇的牙印渗出血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李相夷哭。
先前也有被师父训斥时哭，但也是憋住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从来没有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的这种。
“哭…你哭什么？”单孤刀慌了。
都是差不了太大的小孩子，何况他跟李相夷同吃同住这么多日子，要说只有恨也不可能。
小桑晚看到李相夷哭，夜晚本就感性的她也忍不住哭了。
她哭出了声，李相夷也哭了出来。
两个小孩子哭的嗓门个顶个的吵吵，在山林间回响，余音缭绕。
这下可给单孤刀整傻眼了，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场面！
简直比输给李相夷还心慌！！！
单孤刀赶忙安慰，“不是，不是别哭啊，师妹你别哭，李相夷你也不许哭！”
“不是你们两个别哭了好不好？师兄真的知道错了！其实师兄也开心，比如师兄是天才的师兄对不对？两个活祖宗别哭了，师兄真的知道错了！”
那是单孤刀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绝望到他也想哭。
本来半个时辰就能回到云居阁，两个小家伙这么一哭，硬生生两个时辰才回来。
单孤刀本来一手提着买来的用具，如今一手牵着李相夷，一手牵着小桑晚，像极了话本中的奶妈。
添置的锅碗瓢盆都在他的背上。
小桑晚怕大师兄累着，提了小兜装着一些碗筷，纵然有些吃力，但咬咬牙还是能提住的。
李相夷小声抽泣，还未从悲伤中走出来，另一只手掌中攥着几块糖，忍不住就吃一块缓缓。
好不容易回到了云居阁，烛火通明，隐约有饭菜的香味飘出。
单孤刀心里一惊，莫非是师父和师娘提前回来了？
“遭了！师父的龟！”
那只在厨房烧毁时不慎牺牲的龟忘了买一只一样的回来。
三人只好顶着头皮来到大厅认错。
原以为会是一顿责罚，单孤刀下意识将师弟和师妹护在身后，揽下了这些错。
他本性并不是坏的，他也是个孩子，想要过多的得到一些关注罢了。
烧了一间厨房少不了责罚，单孤刀看着眼眶红红的两人，于心不忍。
“师父，师娘，是我没我照顾好师弟和师妹，还请师父责罚。”他低下头，等待着责罚的审判。
也早就做好了被罚的打算。
毕竟以前都是这样的。
师弟、师妹做错了，当大师兄的有失职之责。
然而这一次漆木山并未责罚。
“作为师兄，你做的很好，在师弟和师妹闯祸之后带着他们去弥补，这么远的山路，能将他们好好的带了回来，这中间少不了你的操心和照顾，辛苦你了。”漆木山将手放在单孤刀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仅仅是关心的一个动作，单孤刀的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一下没忍住，鼻尖一酸，眼眶说红就红了。
芩娘拿来为他准备的生辰礼物，是一柄上好的玄铁剑，“师娘不曾有孩子，也不懂照顾孩子要一碗水端平，念着相夷幼小，总是会忽略你，有时候委屈了你，是师娘做的不对。”
“师娘从没告诉过你们学武是为了什么，学武是为了保护弱小，锄强扶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总有人会不断站在最高处，可若是将输赢看的太重，没有朋友、亲人，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你们三个都是师娘的孩子，师娘不想让你们做什么天下第一，只想你们健健康康，常陪陪我们，云隐山永远都是你们的家，你们师兄妹三个缺一不可。”
来云隐山这么久，芩娘第一次除了教训漆木山以外会说这么多的话。
小桑晚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半天，都跟不手速了。
李相夷眸中泛着泪花，哽咽地说:“师兄，你不要讨厌我…”
“大师兄，你不要讨厌师哥…”小桑晚本来都哭够了，可看李相夷委屈，她便忍不住又红了眼。
单孤刀心中五味杂陈，再也说不出狠心的话。
其实他不是一个坏孩子。
他只是也需要关爱。
单孤刀说，“我都说师兄知道错了，你们难不成想让师兄给你们跪下不成？我可是只跪师父和师娘的，你们两个别得寸进…”
好不容易动摇了，话还未说完，李相夷突然抱住了他。
李相夷紧紧抱住他，轻声唤道，“哥哥。”
比起师兄，这声哥哥更让单孤刀倍感温暖。
他记起了早些年，他与李相夷、还有一个人流落在街头相依为命的日子。
即便他快记不得那个人是谁了。
可他知道这个人对李相夷很重要。
小桑晚找准位置抱住他们两人，她手太短，抱的有些吃力，单孤刀下意识侧开身子，将小桑晚搂入他与李相夷的怀里。
“哥哥。”
“大师兄。”
这一刻，单孤刀冰封的心融化了。
他反手相拥住两个小家伙，在这一刻得到了释然，“师兄在，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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