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叔也是,很难界定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说他是坏人,他却撑起了达班这个大家庭,在他们堕入地狱之前,站在岸边悲悯地伸出了一只手,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说他是好人,却能为了达成野心和欲望,机关算尽。
纤尘不染,独坐高台,睁着慈悲目,看着自己曾经拉起来的人,绕了一个圈子,再次堕入地狱。
许是左右逢迎的掮客当久了,他平日里的情绪色彩是丰富的,或喜或悲,或忧或愁,但却无人可知,他的喜怒哀乐,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有人拜佛,拜的是信仰,而他拜佛,拜的是自己。
温良的外表下,和善的微笑里,是潜藏的野心与欲望,所以他说,他喜欢三边坡。
他乐于释放有益的善意,他看人总是很准,也似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信任,但他信任的从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那一手炉火纯青的玩弄人心的好伎俩。
说实话,猜叔这样的人,就适合一个人在三边坡的雨热交替里,一点点的膨胀,最后一点点的腐烂消亡。
爱上猜叔这样的人,最后只会粉身碎骨。
他的心里爱早已枯竭,只留下肆意野蛮生长的野心和欲望。
502在刚进入这个世界时,曾经问过云杳,像猜叔这种人,真的会爱上一个人吗?
云杳答的是,不会。
因为在三边坡,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也是最稀缺的东西。
但没关系,她不是人,她是妖啊。
……
前些日子,一打开手机,除了一些手下的人报备工作的消息,就是云杳的“骚扰”短信。
似乎是太无聊了,有用的,没用的,碎碎念的,想到什么就发什么。
她确实和三边坡的人不一样,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这样,脑子里似乎总是充满了各种想法,天马行空,灵魂似乎都是自由的。
那是一种,三边坡的女人所没有的,明媚的向上的鲜活的生命力。
也许他真的开始老了,不然为什么目光总是无法控制地会被这种生命力所吸引呢?猜叔想。
禅林的饭食,这么多年他是吃惯了的,再清淡也能尝出食材本身的滋味。
但今天,却觉得有些过于寡淡了。
特别是看到细狗吃的欢快,耳边萦绕着他吧唧嘴的声音,更觉得味同嚼蜡,心里烦躁不已。
“细狗,达班最近有唔发生咩事?”
细狗闻言抬头懵懵地看向猜叔,囫囵咽下嘴里的饭,呆呆道:“没有噶。”
看着猜叔的目光依旧盯着他,没有挪开,细狗咽了咽口水,使劲想,“嗯……小罐罐追孔雀玩,弄掉喽它的一根羽毛。”
说着肯定句,语气却一点都不肯定。
猜叔的脸色愈发难看,细狗看到他的手动了动,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哦,还有,貌巴好像说幺妹儿病,是因为下雨的时候去摘了你种的荷花。”
那荷花好像是什么稀有品种,平时猜叔可宝贝了。
说完,细狗又怕猜叔对云杳发脾气,便又看了他一眼,低声嘟嘟囔囔地找补:“不过,摘的也不多,就……那么几朵噶。”
“病了?几时嘅事?”他的声音有些冷。
“哈?”听到猜叔这样问的细狗一时有些懵,“猜叔,你不知道幺妹儿病喽?她没跟你说噶?”
猜叔没回答,只闭了闭眼,指了指门口,让他把东西拎出去吃。
房间里安静下来, 透过大开的窗户,猜叔眼底晦暗不明地看着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