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又是一次阖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了。自那日安陵容侍寝后,除了这个月十五按照规矩,皇帝要在皇后宫里歇着以外,十日有八日都是陪着伤心的莞贵人,昨夜也是如此。
莞贵人今天梳了个带旗头的造型,没有过多的坠饰,安陵容很喜欢这个旗头,决定等自己晋了位分也做一个试试。
因为莞贵人来得比较迟,其他人都坐下等着了,是以只有她携着槿汐给皇帝和皇后请安。
皇上免了她的礼,说:“你脸色不太好,赶紧坐下。”
皇后坐在上首关切道:“莞贵人,你瞧瞧你,眼圈都黑了。”她转头看向皇上,“听说昨天富察贵人也请皇上过去了,是她身体不适吗?”
安陵容瞧见莞贵人支着手揉太阳穴,想关心两句,只是两个大老板在说话,她也不好在底下窃窃私语,又乍然听到皇后的话,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这个富察贵人,还真是有些喜剧人的天分在身上。
皇上说:“没什么大事。是富察贵人耍小性子,怨朕去的晚了。又嚷嚷着恶心,闹得朕头痛。”
安陵容想看看有没有人能分享快乐,看了一圈发现好像只有她觉得这是一件惹人发笑的事,莞贵人是当事人,身体又不舒服,高兴不起来。对面年嫔的脸可黑的够呛,安陵容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幸亏富察贵人今儿个没来,不然肯定会受很多眼刀子。但安陵容想,以富察贵人的尿性,说不准还得骄骄傲傲得看回去呢。
皇上今天和皇后坐在一起,是要发表讲话的,现在人都到齐了,也该开始了:“宫中的疫情稍有遏制之象,各宫各司重理秩序,步入正轨,莞贵人功不可没,所以朕决定晋莞贵人为莞嫔,年嫔管理宫务娴熟,干练,且朕观之年嫔进来谦逊,知理,朕要复年嫔妃位,赐为敦妃希望你日后如这段时间一般温厚亲善。”
此话一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精彩,安陵容觉得今天皇帝简直是来演小品的另一个喜剧人,还敦妃,还温厚亲善呢,十个人里有九个都觉得年世兰此人这辈子也亲和不起来,还有一个是年世兰她自己,她正因复位而高兴呢。
平心而论,华妃,现在叫敦妃娘娘了,她是一个很好哄的人,不过这个“好哄”是四大爷限定技能,在敦妃眼里,除了她自己,皇上,和年家人是真正的人,其他的,基本可以分为贱人,仇人和下人。
敦妃和莞嫔谢恩之后,皇上的演讲还没有结束,他继续说:“敬嫔,侍奉朕也有七八年了,敬嫔久侍宫闱,性情温良,着册为敬妃。”
敬嫔一直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来,眼里含着许多情绪,更多的还是震惊和喜悦,她张张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了。
“怎么,高兴傻啦,连谢恩都忘了。”皇上面上没什么大的表情,但总体看还是比较高兴。
敬嫔这才反应过来,谢了皇上隆恩。
最后皇上提及安陵容以烈酒消毒驱疫的法子很奏效,虽然覆盖范围小,但也有效地防范了疫情,安比槐此人又在皇上心里挂了号,便趁此机会一并晋了贵人,还赐安陵容一个封号,是为怡贵人。
安陵容高兴地谢了恩,皇上又宣布册封礼都定在下月十九。安陵容晋升的位分是贵人,按往常来说就是皇帝随口一说的事儿,而这次倒是能蹭蹭敬妃,莞嫔的册封礼,来个正式点的晋位仪式了。
随后皇上让敦妃和敬妃一起协理宫务,为皇后分忧,而他自己因河南秀才闹事被平息,要去巡视一趟河南。
也就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皇上都不会在宫里待着了。
安陵容决定把这一天定为自己的幸运日。
敦妃娘娘又高兴又生气,怎么净是些她讨厌的人晋位分,曹琴默也真够不中用的,连没什么用,小门小户出来的安陵容也能得个封号,她好歹生了个女儿,到头来还是个贵人。散场时,敦妃翻了个很标志性的白眼给对面的安陵容和莞嫔,对待敬妃,则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离开景仁宫,莞嫔和安陵容决定一起去看看惠贵人,她的病还没好呢,这样的疫情得上了,就算治好,那身子也得花费上许多心力去调养的。
穿过御花园途中,她们偶遇几棵挤满了花的杏树,春日的风徐徐吹着,吹落寥寥几瓣杏花,安陵容的心情很好,心里生了几分雅兴:“若道春风不解意,何因吹送落花来。甄姐姐,可见春风解人意,知道咱们高兴,送咱们花儿呢。”
莞嫔笑道:“王摩诘的事像画一样,寥寥几句便将好景绘入其中了。”
安陵容现在知道了古代人说话,要在姓氏以后加上那人的字,便说:“其实我最喜欢苏东坡的词了,‘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安陵容深觉神往,“这是什么样儿的洒脱之人才写得出啊,真好。”
莞嫔笑了笑,心里想着杏花微雨,也是她初遇皇上之时,可不过一年的时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变故,她的心性也早已不复当初了。眼观身边的安陵容,却是今非昔比,她好像读了很多书,充实自身,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这样很好,她也是希望安陵容越过越好的。
咸福宫
安陵容打帘进来,惠贵人还在床上卧着,采月跪在脚踏上喂她喝药。
莞嫔已经走上前坐在床边关心惠贵人了。
安陵容坐在椅子上,听到咸福宫外都在祝贺敬妃得封妃位,惠贵人也听到了,问怎么回事。安陵容向她解释一番。
莞贵人说道:“陵容也封了怡贵人,如今你也好了,又是惠贵人了。”
惠贵人垂眸低落地说:“贵人和答应有什么分别,不过一个称谓罢了。”
安陵容心里说,可不一样,一个月能多几十两银子呢。
“姐姐病中灰心,在禁足时受了百般的委屈,难免有伤感之语。”莞嫔安慰道。她现在还不能切身体会惠贵人心中的悲凉与淡漠,如果说惠贵人的心,曾经充满雨露甘霖,水草丰茂,如今那里便布满了疮痍,只余下寒风瑟瑟,再没有生机了。
安陵容想,如果她能冲破皇宫的囚牢,和温太医之间感情深厚起来,双向奔赴,那时候,她的心又会重新充满生机。放在后世惠贵人不过是经历了一次失恋的打击,消沉一段日子,很快又会奔向美好的生活,而如今她却只能为了她爱的人无味地活着。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沈眉庄说:“我才懒得出去,见到人就烦。”
安陵容又想,今天的名场面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