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年世兰来说,失去的周宁海不仅仅是翊坤宫首领大太监,更是与她有着高度默契的左膀右臂。其实周宁海并不是一个聪明人,年世兰身边的仆从甚至是家人都相似得可怕,如颂芝周宁海,十足忠心,狠辣有余,智慧不足,得势猖狂。如年家一族,忠不忠心暂且不说,跋扈嚣张,目中无人倒是十成十的。安陵容偶尔会想,功高盖主的武将大多是这般的人设,毫无新意。
不过就算年氏懂进退,万分忠心,以皇上多疑的特点,和失去的才是最好的这种狗性子,年家是绝对讨不着好的。
年世兰对待她心里的自己人还算不错,这里面包括了皇上,颂芝,周宁海,年家人。因此,周宁海之死,让她更加彻底地疯狂了。
只是所有人都只当周宁海是为了救人而死,叫年世兰心里松了口气,她虽敢杀淳常在,却不敢叫人知道。
顶上来的首领太监是周宁海收的徒弟,随了师傅的姓,叫周有德。新任周公公含胸低头,恭恭敬敬地行礼禀报:“娘娘,曹贵人来了。”
年世兰从混乱的脑子里找出曹琴默,她冷笑一声:“叫她进来。”她还没找曹琴默算账,这贱人倒自己找上门了。
事发之时,曹琴默与甄嬛坐在假山后头,焉知不是这个下贱之人去给甄嬛通风报信?曹琴默是什么时候有了异心?
至于曹贵人如何平息下老板的怒火,此处暂且按下不提了。
可以肯定的是,安陵容所处的这个世界,既不属于历史上的雍正时期,也不太像后宫甄嬛传中的大周王朝,更类似于一个蹩脚的综合体。
世界如何,安陵容不过是一个渺小的单个体,她只管让自己过得好,活得长,旁的一概不管。
冷静下来的安陵容想到,此番举动必然在敦妃心里挂上号了,不过比起淳儿被杀,或是没下狠手让周宁海逃过一劫,留下这么个大隐患。在救活淳儿的限定条件下,这样的结局已经是安陵容不算聪明的脑袋瓜里的最优解了。
奇怪的是,安陵容前脚才杀了个活生生的人,后脚却睡得安安稳稳,一夜无梦。这叫她十分郁闷,莫非她骨子里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进来侍奉梳洗的是宝鹃和宝鹊,用棉布帕子擦干手,安陵容问道:“菊青好些了吗?”
宝鹃答:“瞧着精神不大好。菊青也是,小主您还没怎么着呢,她倒好,赖着不过来服侍您。”
安陵容笑笑:“她受惊了,你们住一个屋,平日里互相照应些。”瞧见宝鹊倒了水,从外头回来,安陵容不禁说道,“今儿个一瞧,宝鹊也长成大姑娘了,当初你才那么点儿大,如今倒好,今年十六了吧?”
宝鹊有一张圆圆的小脸,身量不低,瞧着稚气也喜气,她乐呵呵地回话:“回小主的话,过了生辰,奴婢今年便十七了。”
安陵容道:“那你可得提醒我,给你备一份礼才好。”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里啊伺候的人不多,一直跟着的就更少了。除了宝鹊,翠儿喜儿都是我看着长大。往后你们过生辰都同我说说,若是日子相近的便一起过了,你们下头人之间也该互相乐一乐。”
宝鹃宝鹊齐声:“谢主子恩典。”
因着不必去景仁宫请安,安陵容穿戴齐整后便坐在窗下写家信。她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写关于淳儿的事,最终她还是决定写,毕竟她与安家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有什么消息能互通就及时互通,免得危机时刻打的双方措手不及。
提及可以想法子暗查年羹尧勾结后宫买卖官职一事,可以从工部官员赵之垣作为突破口,但不必过早呈与皇上,官场之事陵容不甚明白,一切还望父亲大人谨慎行事。最后关切了母亲及萧姨娘。
嘱托小鹿子一定要亲手将家信交给王定才好。赵之垣这个名字还是安陵容突然间灵光乍现想起来的,之前莞嫔曾说自己的父亲被弹劾,弹劾之人就是这位工部什么什么官赵之垣,安陵容心情不错,趁着屋里没人,哼着“当时很怕老师叫我滚出去”的调子做针线活。
这调子也是突然就占据整个脑袋的,怎么也甩不开,安陵容索性哼出来娱乐自己,悠闲得很呢。
吃过午膳,小憩一觉起来,便有人来禀报说莞嫔与惠贵人相携来跟安陵容说话。
在自己家,安陵容便不用坐绣墩了,换惠贵人坐。
安陵容觉得这个画面非常新奇,电视剧里似乎是没有沈眉庄主动找安陵容玩的场面的,因此沈眉庄坐墩子,安陵容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的。
“惠贵人瞧着脸色可好多了,身子怎么样呀,太医可嘱咐什么话儿了?”安陵容问。
惠贵人的声音非常好听,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要说温柔,可惠贵人并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好多了,多谢你关心。我在病中时,也就是你和嬛儿还念着我。”
“初入宫时受了姐姐多少照顾,怎的与我客气起来了。”安陵容道。
莞嫔说:“来瞧瞧你,昨儿个那事......你可还好?”
安陵容表示自己好的很,询问淳常在如何。
莞嫔讲了一堆太医说的话,安陵容记不清楚,总结来说就是水呛得很了,有些伤肺,得好好儿地养上一段日子,又因精神伤害过大,有些自闭倾向,在屋里待着呢。
三人不禁唏嘘一番,说话间,安陵容想到一件自己很在意的事,稍微犹豫了一下,她有些腼腆地说:“惠姐姐,其实我有一件事搁在心里很久了,说出来又怕姐姐觉得我小心眼。”
惠贵人和莞嫔觉得这话有趣,轻笑了几声,叫她只管说。
安陵容要说的是余莺儿,当日安陵容去提点苏培盛,导致余莺儿不肯自尽而被活活勒死。其实余莺儿必然是要死的,很多人,包括曾经的安陵容也觉得她多此一举,调侃她表忠心表差了地方。而成为安陵容后,她看到安陵容心中所想。她怕余莺儿闹着见皇上,真就叫皇上软了心放过她,而安陵容的完璧归赵事件,收到余莺儿间接的心理伤害值太高,怨毒之心催着余莺儿赶紧上地府吃饭。
原想着是帮她们三个解决了一个大患,没成想听到惠贵人感慨自己心太狠,如果安陵容的魂儿能听到,便来听听沈眉庄怎么说吧。
沈眉庄听完安陵容的诉说,沉默了。
莞嫔想着开口缓解一下气氛,沈眉庄那边却措辞完毕了,她说:“嬛儿,叫我来说。”言罢看向安陵容,“其实,我当时是觉得你心太狠,那余莺儿犯了欺君之罪,是逃不过一个死的。她毒害嬛儿,给你我羞辱之耻,但她总要死的,你当时......她死的恐怖,我便说了那话。”
安陵容叹道:“如今周宁海之事与当日何其相似啊。”
沈眉庄道:“正是。咱们入宫这些年,经历了多少是非,我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我。其实,当年,我也有未尽之言。心狠与不狠其实并无所谓,关键是咱们心劲在一处,不要离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