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靠近时,只听到守门的侍卫回绝道:“太后身子不安,服药睡着了。你有几个胆子,敢在这儿吵闹?”
浣碧只觉心急如焚,莞嫔都快跪流产了你还在这儿扯什么惊扰太后,却因是有求于人,焦急而有礼貌地再求:“人命关天啊,请公公放行!”
守卫得了太后不想被打扰的命令,仍旧回绝:“你就是进了这儿也进不去里头,惊扰了太后,几条人命都不够抵,快走快走。”
眼见浣碧要直接往里冲,安陵容及时出声,问道:“什么事儿啊,吵吵嚷嚷的。”
浣碧一见她跟碰到亲爹似的,激动得差点落泪,叫道:“怡贵人,怡贵人您回来了!快救救我家小主吧,小主怀着身子,贵妃故意刁难令小主跪于翊坤宫诵读《女戒》,这样大的烈日,跪了足足一个时辰还不许起,眼见着就要不好了啊~太后娘娘,求您救救莞嫔,救救皇嗣吧!”
安陵容对浣碧姑娘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这杆子顺得好,就要这么说,要声泪俱下,更撕心裂肺些才好,听闻此言,安陵容一下子就腿软了,瞪着守门的怒道:“事关皇嗣,还不快放人进来,惊扰太后娘娘你担待不起,害了皇嗣你们谁又能担待?”
守卫流汗,你们俩做戏别带我们啊,怎么变成我们害皇嗣了?
睁眼说瞎话。
于是,在太后气得直咳嗽,狠狠得拍床沿,怒斥几声胡闹后,才正经给安陵容下旨:“贵妃不顾皇嗣安危,持权不端,吾念莞嫔身怀有孕,特许其不必理听贵妃之令,一切事由待皇后回宫再做评断。”
临危受命,安陵容领着桑儿、浣碧及慈宁宫四名侍卫匆匆前往翊坤宫,心里却不断吐槽太后真够怂的,怎么不把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力一并撸了,好好儿挫挫她的锐气。
进了翊坤宫大门,翊坤宫侍卫待要再拦,只消亮出太后印玺就全部摆平了。
只见灰砖地上一身绿装的甄嬛倚在惠贵人身上,仍旧虚弱却骄傲地挺直着脊背,无力地诵读着:“古者生女,卧床之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她实在受不住这不愿下山的毒辣烈日,受不住这无端的灾祸,险些扑在滚烫的地面上,幸亏有槿汐和眉庄紧紧地搂着她。
然而,贵妃娘娘还不愿放过她。
年世兰一人的贵妃榻置于室内,斜前方的香炉袅袅生烟,她似乎打了会儿瞌睡,复又惊醒,两眼似睁非睁地看过去,懒懒地拉长音:“来人呐,打~”紧接着补充,“有身子的那个打不得,就打那个没身子的。”
话音刚落,周有德狞笑着,熟练的将兽毛拂尘拧成一条粗绳,抽在眉庄身上,一半儿是被采月挡掉的。
贵妃威吓道:“你若再敢偷懒,你的好姐妹就得替你受罚。”
甄嬛伏地叩首:“回贵妃娘娘,嫔妾实在身子不适...”
换来的只有贵妃轻盈玲珑地笑声:“哎哟你们瞧瞧她呀,真是够笨的,连装病都装得跟那个富察氏一模一样,也不想想这理由找多了,谁都会烦的,也不换个由头吗?”
众妃嫔皆面露不忍。
而正当此时,安陵容打破了这凄惨一幕:“传太后娘娘口谕——”
待年世兰面色惊变,乖乖巧巧地跪地接旨后,安陵容才完完整整地将太后的话复述了一遍。
眉庄和敬妃皆大大地松了口气,莞嫔却终于噗通一声晕在地上了。
此后众人忙乱一通,将莞嫔送回碎玉轩后,敬妃立在廊上打圆场:“这天儿热得很,不如请贵妃仍旧回堂上训话?”
贵妃毒毒盯着安陵容的眸光一转,看向敬妃,开口说话:“敬妃虽与本宫同有协理六宫之权,但妃就是妃,贵妃就是贵妃,只差一字就得低人一等,低人一等便要俯首帖耳,不得违逆,敬妃,你懂吗?”
敬妃脸色都变青了,只低声称是。
“本宫侍奉皇上在先,你在后,本宫做侧福晋的时候,你只是本宫房中的格格,哪怕日后你有福气能与本宫平起平坐,也要记得你是本宫房中的人。在本宫面前,本宫未发话,就没有你说话的时候。明白吗?”
敬妃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说明白。
贵妃今天没有出够气就被安陵容搅和乱了气氛,正好儿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呵呵,怡贵人可没怀身子吧。你既也是莞嫔的好姐妹,那么就由你代其受过吧。怡贵人恐怕没什么文化,本宫也不强人所难,你便还跪在原地,何时落日归西,你便何时起身。”
众位嫔妃本就畏惧年世兰的权势,唯一一个热心肠的老好人敬妃还被挤兑的说不出话,众人有低着头不忍心看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更有不耐烦等在艳阳之下的。
安陵容突然觉得很好笑,曾听过一种解说,年世兰其实并不爱皇帝,是她自小要什么有什么,万般宠爱集一身,而皇帝的爱却并不专属于她所产生的一种不甘心和怀疑。
实际上,这种绝对的自私和跋扈,不容一粒沙子的情感已被称为爱。
这样一个艳绝六宫粉黛的美人,何至于爱上皇帝呢。
爱本就不论值得。
却可以论对错。
这样的爱凌虐着每一个如她一般可怜的女人。
凌虐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只谈爱情,年世兰如此,宜修亦如此。
难道这应该是她们的错吗,如果不是,应该怪谁呢?
这样一个病态的怪圈,每一个人都有苦衷,不忍心责怪任何一个,真是怪搞笑的。
“怡贵人,你还不跪么?”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天理公道,自在人心。
跪不死人的话,何惧之有?
滚烫的温度灼烧她的膝,汗水如雨下,宫人脚步匆匆,颤声禀报:“莞嫔见血了!”
长无尽头的宫道上,桑儿也顶着烈日找到富察侍卫。
“少爷,少爷,快去甘露寺请皇上,莞嫔无故被贵妃惩戒,跪于翊坤宫殿外,已然见红,似有小产之兆。”
富察侍卫手扶佩刀,问道:“怡贵人如何?”
“她?她...我顾不上去看,事发后怡小主打发我跟去碎玉轩,见机行事。”桑儿催促他,“少爷快些去吧,别辜负了贵人的一番筹谋。”
林太医可透露过,莞嫔这胎极有可能是双生子。
莞嫔的受宠是有目共睹的,加上安陵容洞悉剧情。
她曾草草地提过一个借莞嫔之力打掉皇后的想法,可莞嫔要是保不住,一切不都免谈了吗?富察侍卫没有过多胡搅蛮缠,快马加鞭地赶去了甘露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