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碰上遛鸟的富察崇景是意料之外,那么在此之后,遇到鬼鬼祟祟的桑儿却可以说是情理之中了。
安陵容看着眼前两位明显是“幽会”被抓包的旧主仆,提着灯,挑了挑眉:“二位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总不会是什么巧合吧。”
其实,安陵容并不限制桑儿与富察家来往,毕竟想要第一时间获知各种有用的没用的资讯,还是需要富察家的力量的,但凡事总有个度,桑儿作为宁宁的管事宫女,不好好干活,总跟着富察崇景乱跑,少不得要给出个正当理由来。
见状,桑儿麻溜地换上一副殷勤讨好的嘴脸,试探着夺过安陵容手中的灯把儿,笑得贱兮兮:“娘娘,前头有个亭子,您请走着,坐下来好生歇上一歇,听奴婢跟您好好儿解释。”
富察崇景则尴尬地提着鸟笼子,一时间手脚不知该怎么放,只好掩饰般的摸了两下鼻子,跟在两个姑娘身后走着。
也不明白是为着什么,回回遇上这位娘娘,总觉着自个儿矮上一头似的。便只抬脚信步,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个女孩子身后。
狗腿的桑儿从怀里掏出条丝帕,边角上绣着只游水的黄毛鸭子,衬着几条垂柳,很有几分野趣,抖落抖落铺开在石凳子上,以免脏了安陵容的衣裳。
“您坐。”
安陵容施施然坐着,四角的灯便搁在桌上,柔和泛黄的光晕映在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和谐,她先问道:“宁宁在做什么呢?”
桑儿答道:“白日间开了风扇凉快,公主睡得久了,方才又吃了回奶糕子化的糊糊,还不见困,奴才托了宝鹊照看着。”
“你一向是尽心的,若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不会离了她去,也同我说说,今儿这是有什么大事儿啊?”安陵容拐了个弯儿,还是奔向了主题。
桑儿犯了难,转脸儿瞟过一眼富察崇景,那少爷却不知在想什么,她是真不知道有甚特别的大事要今儿来说,不过是少爷要找她,她得了空赴约,好巧不巧被逃宴的娘娘抓着了,可真是什么交易都不曾开始呢。
“奴才...奴才是真不知道啊。”
也罢,富察崇景真要嘱咐什么,对象也只会是安陵容,总归桑儿不过是个传话的中间人,碰也碰上了,也不必再烦她代传,崇景终于说话了,一张嘴就打发了桑儿回去,有甚要解释的只他自个儿来说。
安陵容正经打量崇景一回,少爷还是那个少爷,比较上回见面倒少了几分防备,也少了几分意气,抬一抬手,做个请字。
只见崇景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一撩袍便坐下了,想过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谈:“皇上遣我去一趟汉阳,你可有话要带给安大人,或是想着打听安大人近况?”
安陵容正扯着腰间双鱼结子玩,丝绦穗子上头嵌着一块漆黑一片的玉环,玉是沈眉庄送的贺礼,安陵容瞧着新奇才亲手打了结子配着玩,听了这话,手却一顿。
干旱来蝗灾,水患多瘟疫,汉阳那头又是个难办的贪墨案,安比槐此人究竟有几分能为还真没人知道,想着也出发近一个月了,此时加派个武官去了,安陵容试探着问:“我父亲,他差事办的不好吗?”
富察崇景一愣,也不曾想安陵容的思路能拐到那头去,又抿起嘴笑,左手在唇边握了个拳,说话间都带了笑意:“怎么这么想?皇上是叫我带一队人跟去汉阳押解犯官,安大人递了折子上去,眼下怕是正忙着肃清那头儿。”
安陵容松了气,安比槐差事办得好就有的升官,只这办贪案便得得罪人,这路线怕是往皇帝的心腹上靠了,解释说:“父亲在外办事,上头要多余派人下去,可不就是办的差了叫人顶去。”垂了眼眸,虎牙轻轻咬了下唇,又道,“要么是遇了险境,要么是跟着同流合污了要叫查办,哪想得着什么好事来?”
再多的,便是原先记忆里那个安比槐做下的恶事来,只当这位安大人是瞎揽工揽活,有了这番作为,安陵容是彻底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崇景也知再多说下去,便露的是家私了,识趣地不再多言。
湖畔微风徐徐,按道理安陵容该梳起额前刘海的,只没成想位份晋得快,头发还不曾留起来,鬓边碎发伴着晚风抚在脸颊,眼见冷了场,安陵容又有话说:“你在御前养鸽子?”
一下将人问得哑了声。
这鸽子是他驯了许久的,以往只听说飞鸽传书,真要叫只鸟来传信何其的难,可养着本就是想送她的。
待真见着了人,这才觉着自己是发了癫,便是送只会说话的八哥,也好借口说是做舅舅的给宁宁送玩意儿。
崇景慌了一瞬,又说:“我就喜欢把鸟装在笼子里遛,赶明儿还要给宁宁驯个鹦哥儿来玩。”
便拍了袍上毋须有的灰尘,又走了。
敦妃失宠后,年羹尧见天儿地往上递请安折子,每每必要提起敦妃如何如何,就差直接说,我亲爱的大舅子,如果我妹妹过的不好,我就让你也不好过哦~皇上憋了一肚子火,有些进退两难的意思。
不管不顾的继续冷着年世兰,还真怕年羹尧一个冲动直接跟惇亲王手拉起手来,若是为着安抚年家,每每轻拿轻放,他的威严又何在?自个儿的小老婆也不敢骂两句,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踌躇间,皇帝又拽着果郡王下棋,假意自嘲,对着果郡王大倒苦水,果郡王只笑谈,这就是皇兄做皇帝的烦心事儿啦,我一个逍遥王爷,何必想这些自扰呢,皇兄问错人咯。
怪道果郡王分明是先帝爷最宠爱的儿子,还不叫皇帝猜疑忌惮呢,换了旁个,会不会真当皇帝是要跟你要个法子,大谈特谈你要是皇帝,便如何如何,这就是触雷点了。
中秋过后便是年节,园子里不好再待着,稀稀拉拉打点个几日,便要回紫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