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身体一僵,心底那点因被打扰而生的薄怒,在对上这份近乎卑微的恳求时,终究化作了无可奈何的纵容。
他闭了闭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只负气似的侧过身,留给他一个沉默的后背,以此表达最后的抗议。
“别压着我。” 声音闷在被褥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俞璟立刻心领神会,动作轻快地翻到他身侧,手臂却依旧固执地环着他的腰,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池奕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度,以及那强健有力的心跳。
他合上眼,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浓雾般笼罩上来,意识很快便跌入了混沌的深渊。
本只是假寐,却不知何时彻底睡沉了过去。
更糟糕的是,他竟久违地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黑暗……冰冷……刺目的白光……仪器运转的低鸣……无影灯下冰冷的金属台……束缚带勒紧皮肤的钝痛……恐惧,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本不是主世界原住民。他只是一个……一个早已在某个不知名偏远小世界毁灭时,侥幸被“打捞”起的、微不足道的生命体残骸。
关于那个早已灰飞烟灭的原生世界的记忆,在他混沌初开、懵懂应下加入“快穿局”契约之时,便被程序彻底格式化、清理殆尽。
仿佛从未存在。
但身体是有记忆的,灵魂深处的本能烙印无法抹除。
他本能地憎恶、恐惧一切实验室的气息——即便在梦中清晰地知道这是虚幻,那种源于生命本源的、对冰冷器械和未知研究的巨大恐惧,依旧如毒蛇般缠绕着他,让他动弹不得,几乎窒息。
快穿局,那庞大冰冷的机器,其核心构件便是系统与宿主。
冰冷的评估判定结果清晰地烙印在他的初始资料上:他不具备成为高效、理智、绝对逻辑导向的系统的潜质。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个宿主——一枚可以被投放到不同故事线中执行任务的棋子。
最初的日子,是苍白而模糊的。没有过往,空余一个名字“池奕”。
不知道自己曾是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像一张未被书写的白纸,茫然地跟随着其他预备役宿主,在模拟仓中学习规则,在虚拟场景里练习生存,在格式化的房间里休眠。
按部就班地上课、休息、接任务……周而复始。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完成指令,填充着名为“效率”的表格。
这份麻木的平静,直到遇见江喻的那一天,才被彻底打破。
惊鸿一瞥。
那是他空茫生命里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如此清晰的渴望。
渴望靠近,渴望了解,渴望……更多。
后来,当他知道那个清冷如月、高不可攀的身影,竟是掌控无数位面、维系快穿局运转的主神时,巨大的茫然和自惭形秽瞬间淹没了他。
云泥之别。
然而,卑微的渴望最终战胜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