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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错轨》第二章

天黑了呢!(半修版)

第二章:十年后的惊雷与冰封的太阳

时光如同湍急的河流,裹挟着泥沙与碎片,轰然冲过十年光阴。

校友会的喧嚣像一层华丽却脆弱的糖衣,包裹着内里发酵了经年的复杂滋味。水晶吊灯碎裂般的光芒泼洒在衣香鬓影之上,折射出炫目却冰冷的光晕。酒杯碰撞的脆响、虚浮的笑语嗡嗡作响,混杂着刻意追忆往昔的感慨,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沾满水汽的毛玻璃,模糊不清。七年?十年?时光的河流横亘在眼前,浑浊得让人辨不清方向。空气里浮动着一种精心打捞的旧梦气息,甜腻得发齁,虚假得令人窒息。

然后,他来了。

像一把淬过漫长岁月寒冰与烈火的刀,精准地劈开了眼前摇晃的、令人眩晕的喧嚣。沈叙白穿过虚浮的光影和攒动的人头,步伐沉稳,目标明确。昂贵的深灰色西装妥帖地包裹着他,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成熟轮廓,下颌线条比记忆中更加清晰冷硬,带着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沉稳。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只是将少年时的清俊打磨得更为深邃内敛。唯有那双眼睛——那双曾让她在图书馆光影里失神坠落的深潭——此刻正穿透浮华的光晕,牢牢锁住她,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沉甸甸的穿透力。

“宋晚?”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像一枚精准的子弹,轻易穿透层层叠叠的噪音壁垒,击中她的耳膜。

某种尘封的闸门被这熟悉的声线骤然撞开,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十年磨砺铸就的坚硬外壳,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清晰地裂开细密的纹路,露出底下从未愈合的柔软与仓皇。

“沈叙白。”她的名字从舌尖滑出,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细微的颤抖。空气骤然变得稀薄,指尖冰凉,掌心却渗出细密的汗。她努力维持着设计师应有的、阅尽千帆的从容姿态,微微扬起下颌,迎向那两道灼热的目光。

他走近了,身上带着一种清冽的、混合着淡淡雪松与皮革的气息,是成熟男人的味道,陌生又熟悉。他灼灼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穿透时光的探究:“什么时候回的国?怎么……”那语气,仿佛他们之间横亘的并非十年光阴,而仅仅是一个短暂的假期。

然而,话语被一阵突兀而执拗的手机铃声粗暴斩断。沈叙白低头瞥了一眼西装内袋里震动的源头,眉心瞬间拧起一个深刻的褶皱,那是一种带着沉甸甸责任感的凝重,瞬间取代了方才眼中那点难得的温度。“抱歉,等我一下。”他匆匆留下一句,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眼中瞬间涌起的失落,身影便已迅速没入身后那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喧嚷人潮。

那片被他目光短暂灼出的真空地带,瞬间被冰冷的空气填满。宋晚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酒杯杯壁,校友会特供红酒的涩味在喉咙里翻腾,像咽下了一口陈年的苦水。

露台角落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终于吹散了脸颊残留的、因他靠近而升腾起的热度。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通往洗手间的走廊幽深安静,灯光昏黄,像一条通往遥远过去的、布满灰尘的秘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而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字字清晰得如同冰锥凿刻——

“……林薇的电话,家里水管突然爆了,她一个人弄不了……嗯,我知道,别慌,我马上回去处理。”

是沈叙白的声音!他显然在走廊更深处的某个角落,刻意压低了,但那声音里的亲昵、担当和不容置疑的熟稔,却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宋晚的耳膜。

另一个带着浓重醉意的男声紧接着响起,带着戏谑和起哄:“啧,沈大律师,这个‘家里’,指的是你俩的家了吧?啧啧,十年守护,终于修成正果了?什么时候请兄弟们喝喜酒啊?”

“家”……“林薇”……“十年守护”……“修成正果”……

每一个词都像裹挟着冰碴的重锤,狠狠砸在宋晚的太阳穴上。心跳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耳朵里灌满了沉重的、呼啸的风声,后面沈叙白那模糊的、似乎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淡笑,像隔着结了厚厚冰层的湖面,再也听不真切。

脚下那双为了今晚精心挑选的昂贵细高跟鞋,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脚底钻心地疼,几乎站立不稳。世界的光线开始扭曲、旋转。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踉跄着后退,狼狈地撞开露台的门,跌跌撞撞地退回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主厅。

然而,那片喧嚣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声的旋涡。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所有的面孔都模糊不清,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濒临碎裂的巨响。华丽的背景板在她眼中褪色、剥落,露出冰冷残酷的内里。她像一块失重的石头,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拽着,沉入冰冷、晦暗、无声无息的海底深渊。十年筑起的堤坝,在“林薇”这个名字和“家”的定义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散场的人潮像退潮的黑色浪涌,裹挟着她身不由己地往出口移动。空气浑浊,香水味、酒气和一种莫名的疲惫感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华丽的地狱。

手腕猛地被一股强大而带着细微颤抖的力量攥住!滚烫的温度如同烙印般刻在冰凉的皮肤上。

宋晚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沈叙白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气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他深黑的瞳孔紧紧锁住她,那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她精心维持的平静皮囊,直视灵魂深处那个蜷缩了十年、从未真正离开的影子。

“这些年,”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压抑着某种汹涌的、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情绪,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滚烫的余温,“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精准的词语,最终,那个悬了十年的疑问,带着千钧之力沉沉落下:

“你……还在等谁?”

“等谁?”

这两个字,如同两块烧红的巨石,狠狠投入她早已死寂的心湖!

轰——!

滔天的巨浪在她胸腔里炸开!血液疯狂地轰鸣着冲向头顶,撞击着耳膜。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法抑制。十年!整整十年!图书馆光影里被撕碎的草稿纸,雨廊下冰冷的“再见”,异国他乡图书馆穹顶下熬过的漫漫长夜,格子间里被方案图纸淹没的窒息感,每一次精疲力竭时支撑她爬起来的那个雨中幻影……所有积压的思念、挣扎、委屈、不甘、孤注一掷的期盼,那些深埋发酵了十年、早已融入骨血的字句,终于冲破了冰封的堤坝,带着孤注一掷的灼热和毁灭性的力量,在舌尖疯狂涌动、翻滚!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十年的距离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至薄薄一张纸。那些话,那句在心底呐喊了千万次的回答,就要不顾一切地冲破喉咙的桎梏——

“阿叙!”

一个清脆、柔和、带着天然亲昵感的女声,自身后穿透嘈杂的人声,如同最精准的狙击,骤然响起!

那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沈叙白攥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一松!那滚烫的、带着千钧重量的桎梏骤然消失,只留下一圈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虚空感。他眼底那汹涌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暗流,也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寒流扫过,迅速冻结、凝固、褪去。

宋晚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滞,每一个动作都像在粘稠的胶水里进行。

林薇正快步轻盈地走上前。她穿着一条质地极佳的丝质长裙,柔和的香槟色衬得她肤白胜雪,裙摆随着步伐如水波般漾开优雅的弧度。她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挽住了沈叙白刚刚松开她的那只手臂,姿态亲昵得如同宣告主权,刺眼得令人晕眩。

她的目光平和地落在宋晚脸上,带着一种无可挑剔的、经过精心训练的礼貌微笑,却也冰冷疏离得像隔着一层防弹玻璃:“这位是……?”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目光在宋晚脸上短暂停留,随即转向沈叙白,带着全然的信赖和询问。

沈叙白脸上的所有情绪波动已经彻底平复,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在瞬间恢复了镜面般的平滑。他眼底方才的汹涌暗流消失无踪,只余下一片公事公办的、礼貌而平静的微澜,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宋晚,”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旧识,“我们高中同学。”他顿了顿,自然地转向林薇,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这是林薇。”

“你好,宋晚。”林薇微笑着点头,那笑容标准得像橱窗里最精致的模特,完美无瑕,却毫无温度。她的目光似乎只是不经意地、礼貌性地扫过宋晚的脸,然后极其自然地掠过沈叙白微微敞开的西装外套内侧——那里,靠近心脏的位置。

宋晚的目光,也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向那里。

一枚小小的、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圆润温厚的金色太阳发卡,正别在沈叙白深灰色西装内衬的布料上!

它静静地贴在他心脏的位置,闪烁着一种冰冷而永恒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绝对零度般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宋晚全身的血液,凝固了她所有的思维和呼吸。

十年前那个污浊的夏日黄昏,带着震耳欲聋的雨声和手腕残留的灼热触感,裹挟着绝望的仓皇,狠狠地撞入她的脑海!

楼梯拐角,散落一地的书本,他弯腰拾起的动作,指尖触碰的电流,还有那枚——她偷偷别上、只为换取他一丝目光的、承载着少女所有卑微勇气和隐秘期待的——小小的、金色的太阳发卡!

“转学?”他抬起头,深潭般的眼睛里映出她仓皇失措的脸。

喉咙被砂石堵住的窒息感,远处尖锐的催促呼喊,抱着纸箱转身冲进雨幕的决绝……手腕上残留的灼热挥之不去。而那枚小太阳,永远遗失在了那个湿漉漉的、宣告一切结束的拐角。

十年奔忙,以为早已逃离,原来从未挣脱那个潮湿绝望的雨天!

此刻,这枚遗失的太阳,这枚象征着她灰暗青春里唯一光亮的坐标,正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别在另一个女人相关的位置——别在沈叙白靠近心脏的西装内袋上!它不再是她隐秘的坐标,而是彻底成了他人精心呵护的“十年长跑”的冰冷见证!照耀着另一段与她无关的圆满故事!

“轰——!”

灵魂深处清晰地传来某种东西轰然碎裂的巨响!清脆、刺耳,仿佛被冻结千年的冰川在瞬间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压力,从核心处寸寸瓦解、崩落!巨大的冰棱砸下,将她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和十年筑起的堡垒,砸得粉碎,血肉模糊!

世界的光线骤然扭曲、黯淡下去。水晶吊灯碎裂般的光芒变得狰狞,人声鼎沸化作模糊的嗡鸣。脚下昂贵的地毯仿佛变成了流沙,要将她彻底吞没。

她看着林薇得体而疏离的微笑,看着沈叙白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灼热的质问从未发生过的脸,看着那枚刺目的、别在内衬上的金色太阳……十年错轨的列车,在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中,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终于完成了它宿命般的、惨烈的对撞。

废墟之上,只有那枚冰冷的太阳,无声地嘲笑着她长达十年的、盛大而愚蠢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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