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傅锦微已然平静到极点,她向来如此不畏惧任何,脊背笔直似乎承载着整个昭国的希望。
她顺着帝王阴寒暴戾的目光与他对视,清声凛冽:“收手吧夙北渊,你答应我的,你要做明君,而不是暴君。夙夜轩是你皇兄,何必赶尽杀绝?你再看看他们,何等怕你,你还不知道吗?”
傅锦锦指了指跪在脚边的人。
“不不不不不敢……!”被指的那个人连连摆手,然后将傅锦微踩在脚下的衣摆用力扯开,滚到几米远开始磕头饶命。
路人甲:救命救命!为什么指我,我只是个打酱油的!
在场本就匍匐在地的百姓此时更是瑟瑟发抖,生怕阴晴不定的帝王一怒之下将他们脑袋搬家。
“哦?怕我?”
气氛再次凝结,夙北渊泛着寒光的视线在跪了一地的人群中扫过,最终落在了傅锦微身上。
她长身如玉立,无悲无喜,恍若初见那时,锦华官服上银纹仙鹤乘风而飞,出尘又傲然,总还是那般引人注目。
他仰头看向了天边的朝阳,金绯的光极是耀目。他试图追逐朝阳,白驹过隙,这世间一切都在变化,却唯独这朝阳不曾变。
就像傅锦微这个人从始至终都不会喜欢他。
帝王薄艳的红唇微扬,狂鸷而凶残,他反问:“那你呢傅锦微?你怕我吗?”
傅锦微没有回答,只有幽幽的叹了口气,脸色苍白的晃了晃身子。
小将军好像被岁月洗铅褪尽了一身戾气,满心满眼都是昭国的黎民百姓。
她心里有天下,有百姓,就是没有他。
“取箭来。”
“可是您还有伤……”
夙北渊锐利的鹰目中隐约露出愠色,他瞥了一眼将手摊开,立刻有亲卫将长弓递上。
凤羽的长箭上弦,锋利的箭头瞄准不过几秒。
“嗖!”这一箭不过是他十足的怒气,他料想傅锦微绝对能躲过,他倒要看看她会不会露出怯意。
开弓没有回头箭,但是接下来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一一噗嗤!
血肉撕裂的闷声在耳间炸开,傅锦微被一箭贯穿整个右胸膛,险些被钉在地上。
她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嘴,破碎的呛咳夹杂着鲜血从指间不断溢出。殷红的血流却如泉涌一般流出染红了她整个胸膛,堪堪是触目惊心。
“阿锦!”
手中的长弓滑落在地,夙北渊蓦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吓傻在原地,恐慌的看向傅锦微,嘴唇喃喃哆嗦的说不出话。
“你疯了……为什么不…不躲?”
【生命值降低,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箭羽穿透了血肉,日晕灼目,傅锦微早已在心里骂了夙北渊无数次,面上还得装出清高模样。
系统在一阵急促的警告中息止。
余光她看着那个高傲阴鸷的帝王近乎狼狈的奔向她,发丝凌乱。
她疼的倒退两步,盈盈的看着远处天穹之下的重重宫阙,万顷朝阳泻下,像披了一层金甲,盖在了她的身上。
这大概是夙北渊平生最惶恐的一次了,他额角青筋暴起,深眸里一片骇人的猩红此刻他不像人,重像是失控的野兽。
颤抖着将浑身是血的小将军拥入怀中,他拼命按住那喷涌的伤口,一国之君连字都咬不清了。
“来人!来……”
可是手一触及到她胸前,那里不是梦中的一马平川,似乎还有些柔腻,他突然哽咽了一下,而后满目迷离惶然的低头看向她。
察觉到什么他墨深的瞳仁骤然缩紧,紧接着身体一阵阵剧烈颤抖,他整个人透着诡异的悲凉和绝望,所有的恨在此刻空前绝后。
不可能!
她居然!居然是女人!
这无疑是将他一直坚信的观念捅了个窟窿。无时无刻不是侵蚀着他,摸不着,看不见,却已经蔓延了他整个人。
一只手轻轻的覆去了她脸上的血渍,灼热粗糙的长指摩挲着毫无血色的肌肤,再往下,延伸到脆弱的脖颈……
他血液中流淌着的那股根深蒂固的变态疯狂让他恨不得将她掐死。
“你居然骗了我这么久,傅锦微……”
重拾的记忆中,她赋予了他所有温柔、欢喜、悲恸、希望甚至绝望。
然后冷漠的抛弃他,去温暖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