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戒套上无名指的那刻，天地间响起细微的共鸣。神明的银发突然染上人间烟火的暖色调，鎏金瞳孔也渐渐化作温柔的琥珀色，他的神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终成为与我一般无二的凡人。

失去神力的第一夜，他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我撑着伞在村口找到他时，他正狼狈地抱着一束被打落的野花，耳朵通红：“听说凡人求亲要送花……原来这般不易。”我忍不住笑出声，拉着他湿漉漉的手往家跑，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神力都要炽热。

日子在琐碎中流淌。他学会了用灶台生火，却总把饭烧得焦黑；会在市集上为了一枚铜板和小贩讨价还价，还煞有介事地说这是“体验人间生存之道”。偶尔夜深人静，他会指着天上的星星，用残存的记忆讲述它们的故事，声音里藏着怀念，却更眷恋怀中的温度。

直到某个清晨，神界的裂隙毫无预兆地撕开云层。残存的神祇们俯视着我们简陋的木屋，为首的女神冷笑道：“竟为了区区凡人自毁神格，你可知道神界如今因你秩序崩坏？”

我的手不自觉攥紧，却被他反握住。褪去神格的他站得笔直，周身虽无璀璨光芒，眼中却有着比星辰更坚定的光：“我曾以为神的永恒凌驾一切，可当我尝到她递来的粗茶，摸到她因劳作生出的茧，才明白——所谓永恒，不过是漫长的孤独。”

裂隙在他的话音中剧烈震颤，女神愤怒地挥出一道神罚。千钧一发之际，我挡在他身前，却见无数村民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举起农具、陶罐，甚至只是徒手挡在我们周围。老村长颤巍巍地喊：“这孩子当年拿命换我们活路，如今要护她，我们这群老骨头也能拼一拼！”

神罚在震天的呐喊中轰然消散。女神的身影在惊愕中隐去，临走前丢下一句：“原来最可怕的不是神力，是凡人这股不要命的痴傻。”

当夜，我们躺在晒谷场数星星。他突然翻身将我笼罩在怀中，呼吸灼热：“他们说凡人一生太短，可我想在每一个朝暮里吻你。”月光落在他眼底，那里盛着比星河更浩瀚的深情。

后来有人说，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总是紧紧相依。每当人间有情侣虔诚许愿，便能看见星辉交织成缠绵的光带——那是褪去神格的他，仍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份跨越天地的痴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