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蓝氏举办听学由来已久,但今年却和以往大相径庭,素来以教化众生为宗旨的岐山温氏竟然送了对旁支姐弟前来,带头的还是那个据说颇得仙督宠爱的幼子温晁。此人在外横行霸道惯了,端的是一个嚣张跋扈,鼻孔朝天的目中无人作派。
在被温晁等人无礼打断江氏拜礼后,桀骜不驯的魏无羡可不是位忍气吞声的主儿,从明嘲暗讽、反唇相讥,到一言不合拔剑相向,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年轻气盛冲动易怒,什么叫我行我素目无尊长!
正对峙间,温氏江氏手中的佩剑皆不受控制地脱手而出,飞至上空后蓦然收归入鞘。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征兆,直接让气势汹汹不甘示弱的温晁魏无羡等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蓝涣(字曦臣)(稍稍侧过头,见着自家叔父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严肃的面容渐渐柔和下来,眸光微闪,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蓝湛如此不知礼数,莫不是将云深不知处当成自己家?
空灵清越的嗓音由远及近,众人循声看去,来人身姿绰约,飘逸出尘,仙姿玉质,眉目如画,周身气度卓尔不凡。如此绝世姿容即便是在盛产美人的姑苏蓝氏也并不多见,惊艳毋庸置疑,但此人一未着蓝氏弟子服饰,二没佩戴卷云纹抹额,让人一时拿不准她的身份。
蓝湛(走过众人不自觉让出的通道来到讲案前,躬身行礼)忘机见过叔父。
蓝启仁不必多礼~(一脸慈爱,老怀甚慰)忘机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蓝湛(点了点头,不骄不躁)
蓝启仁如今既是忘机掌罚,此事便由你来处置。
蓝湛是,叔父。(转过身来,目光略过温氏诸人,最终落在江澄等人身上)既然尔等对佩剑情有独钟,便罚挥剑一千次。
魏婴(字无羡)(堪堪回过神来,抚了抚怦怦乱跳的心口,欣然应道)好说好说,不是罚抄家规就行,不就是挥剑一千次吗?这个简单!
这厢暗戳戳招手打招呼的聂怀桑在收到蓝忘机微不可查的点头回应,不自觉勾了勾唇,才刚按捺住久别重逢的欣悦就听见魏无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夸下海口,不禁抚了抚额,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聂怀桑(小声)魏兄,湛湛说的挥剑一千次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江澄(字晚吟)(并没有听清那句亲昵的称呼,撇了撇嘴,不等魏无羡回答就忍不住插嘴)很难吗?不就是……
只可惜,江澄还没说完就被人出声打断,义正言辞反驳抗议的正是之前堂而皇之议论孟瑶身份的江氏子弟。
闻言,素来待人温和有礼的蓝曦臣眸色渐沉,握着佩剑的手骤然收紧,禁言术的法诀尚未捏完,下方口无遮拦的两人已变成锯了嘴的葫芦,再也说不出话来。
蓝启仁(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聂怀桑(折扇捏得咯吱作响,气得浑身发抖,连带着看向魏无羡等人的目光都带上了谴责不满)
孟瑶(金光瑶)(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金子轩(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温情(拉着弟弟站在一边,见此对江氏印象大打折扣,却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能管的闲事)
魏婴(字无羡)(捂着额头,丧眉耷眼,什么叫拖后腿的猪队友?这就是!)
温晁(定了定神,从七荤八素的恍惚中收回心智,正好把两个杂碎的话听了个全,一时间怒不可遏)竖子尔敢!
温晁头顶蓝氏的天,脚踩蓝氏的地,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儿无理搅三分还敢大放厥词?!云梦江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家训就是教你们口无遮拦惹是生非?依我看,这师出名门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温情(认识了这么久,总算说了句人话!二公子这看脸的家伙…果然又见色起意了?)
温晁人家喜欢怎么穿衣打扮就怎么穿衣打扮,喝你家水吃你家大米了?江氏又不是住海边,管这么宽作甚!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江厌离自知理亏,这会儿面露羞惭,却又眼疾手快拉住了想要呛声的江澄和魏无羡。对于温晁这个一贯仗势欺人的浑人如此疾言厉色地出言维护蓝家大小姐,她多少是感到意外的,毕竟这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存在的!
江厌离管教无方,实为江氏之过。待听学结束返回莲花坞禀明父亲,江氏日后定当严加管束门下子弟。此番多有冒犯,还望蓝姑娘海涵。
蓝湛(清冷如旧,不置可否)拔剑挥剑入鞘,连贯动作一个时辰内一千次,何时做到,何时免罚。
蓝湛不积口德,当面语人是非,业障已成,好自为之。
说完不待众人作何反应,蓝湛朝蓝启仁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往外走去。见状,温晁急急追了上去,口内喊道:
温晁还有我!我该罚什么?
自从游历归来,蓝湛接任掌罚之职已有半年之久,宗门弟子见着她无不能避则避,生怕被逮着半点错处,像这样上赶着领罚的例子当真是绝无仅有!
蓝湛(微微偏头,脸上表情呆愣了一瞬)你喜欢练剑?
蓝湛
温晁是,啊不,我的意思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猛然摇头,一副扎耳挠腮的着急模样)你真的不罚?
蓝湛温公子既不在这儿听学,罚了又有何用?至于他们二人……(视线看向温情姐弟而后收回)冤有头债有主,无辜者不该受人所累。
温情(心头一悸,异样划过心间,转瞬之间却又消失无踪,抬眸看向不远处白衣素洁的女子,晦暗不明)
温宁(心下触动,忍不住瞥了一眼)
温晁(灵光一闪,绞着佩剑上的流苏,略显局促)那我擅闯山门,还烧伤了守门弟子,是不是该受些责罚?
魏婴(字无羡)(小声嘀咕)这还是那个飞扬跋扈的温二公子吗?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他如此诚恳认错?(嗤笑一声)嘁!当真是活久见!
江厌离(皱了皱眉,无奈劝道)阿羡别闹!温氏人还没走呢……
江澄(字晚吟)阿姐说的没错,我劝你就少说两句,云梦今天已经丢尽了脸面,你就别再添乱了!
温晁(眼下一门心思都在佳人身上,只当没听见这群有贼心没贼胆的鼠辈自以为旁人都耳聋的编排议论)
蓝湛坦白从宽,既然你主动认错,那便罚你付些医药费,如何?
温晁(眉开眼笑,像个憨憨的二傻子)好!好好好!我这就着人去办!
蓝湛(略一颔首,径自离去)
温晁(一眨不眨地盯着渐渐远去的倩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内,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拜礼之事你看着办,待会到精舍找我。
温情(明了对方言外之意,唇瓣微抿,垂眸掩去受制于人的不甘,恭敬应道)是,二公子。
温晁带着一群温氏门人浩浩汤汤走了之后,拜礼得以继续进行,剩下大半天时间自行安排,而真正的听学则从明晨正式开始。
聂怀桑(出了兰室,提着鸟笼正打算去一趟后山,没想到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魏婴(字无羡)(一上来就勾肩搭背)怀桑啊,你是不是跟蓝湛很熟?
魏婴(字无羡)跟我说说呗,在这个恪守家规的云深不知处,她身为蓝氏嫡系是怎么做到如此特立独行的?如此绝世姿容在世家仙子榜上居然没有激起半点水花,这一点着实奇怪得很!还有,我看她对蓝老先生和泽芜君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聂怀桑(护着怀中的鸟笼,不着痕迹地避开拉扯)魏兄,你一下问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回哪一个。
魏婴(字无羡)没事,那就一个个来。
聂怀桑清河聂氏素来与姑苏蓝氏交好,小时候我常在这儿小住。湛姐姐待我很好,从不像其他人那样表面恭维讨好暗地里嘲笑我天资奇差,她很照顾我,对我也十分耐心。
魏婴(字无羡)(摩挲着下巴,语带调侃)照这么说,不仅聂宗主与泽芜君年纪相仿,志趣相投,结成莫逆之交,你和蓝湛还是青梅竹马?
虽说事实确实如此,但被魏无羡以如此不庄重的口吻道出,本就不愿多说的聂怀桑脸色越发冷淡,不耐地掸了掸衣袍,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聂怀桑其他的,无可奉告。
魏婴(字无羡)(不依不饶)别介啊!吊人胃口,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聂怀桑(这几件事都跟澹台夫人有关,蓝氏向来对青蘅君的前尘往事讳莫如深,更何况还关系到湛湛,我不能也不可以代替她做任何决定)
聂怀桑魏兄!不管你是纯粹好奇,还是想一探究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说不说就要看本人的意愿。
魏婴(字无羡)意思是,我还得自己去问蓝湛?
聂怀桑(凉凉道)你可以试试。
魏婴(字无羡)(察觉到对方一瞬冷淡下来的语气,但并未多想,反而跃跃欲试)行啊,你给我指个路,我现在就去找她。
聂怀桑魏无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冷着脸,沉声道)正如藏色散人、令尊与江宗主之间的前尘往事,有些事是不能被当做谈资的禁忌。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不是吗?
诚然,魏无羡身上的恣意张扬和敢于怒怼温晁反抗温氏的胆魄,聂怀桑是钦佩甚至艳羡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认同对方凡事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强人所难。好奇心人皆有之,但若是毫无分寸只会让人感到被冒犯……
魏婴(字无羡)(怔怔站在原地,直到聂怀桑走远依旧没有回过神来,像是陷入了过往不堪的回忆里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