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我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发现我的视力好像受损了,应该是昨晚杨继忠撞我脑袋的时候不小心把我脑子里哪根神经撞坏了吧。
我看不见我哥了。
眼泪顺着眼睛往外扒,生生扒开一条路,淌在我脸上,我听见哥在晃我时喊我的名字。
我好可悲,我不仅看不见我哥了,我甚至还听不清我哥的声音了,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哥了。
泪水更加卖力地扒开我的眼睑往下跳。
“哥…哥…我看不见你了,我听不清你的声音了。”我落入我哥的怀里。
“别怕。有哥在。医生说了,只是短暂性的,会好的。”
我印象里哥的声音不是这样沉闷的,应该是清脆的,想得开个屁,暂时想不开。
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像一颗颗彗星撞击地球,我哥就是地球,他稳稳当当地拿手接着。
活该他是我哥。
我哭够了,抖着身体把脸埋入我哥颈窝。
我看了一眼床对面墙上的广告标里反射出来的我。身体上的绷带有的渗血,有些被药涂的透黄,一股子浓烈的中草药味扑面而来,手上还在输液,头被包的像大了一圈,贼丑,呕。
哥顺着我的脊背往下轻轻抚摸着,时不时拍拍我给我一点安慰。我想谁要是做了我哥的女朋友,她肯定很幸福。
我闭眼静静听他说。
“小朴,哥去把你受的委屈全还回去。”
“哥给你打官司,你就跟着哥好好上学。”
我嗤笑着问他,他哪里来那么多钱。
他笑着看我,以一种讽刺的语气提起我妈。
“当然是前些年妈给的啊。”
哦,我忘了,我妈还是个女强人。
“加上她给我的我一分没用之外,还有一些我帮忙敲代码赚的和奖学金啊一些有的没的,账户里至少有五百万。”
我刚刚还想合上的眼皮一个爆裂睁开了。
多少?
五百万??!!!
还是至少??!!?
这他妈光是一天存下来利润就有两万!!
我哥实在是太他妈牛逼了,我操。
哥把我抱紧了点,我听见他说:
“爸妈都不要紧,哥就只有你一个心疼的了,放心吧,等病好了哥就带你去一个爸妈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最后我哑着嗓子回了一句:
“好。”
我哥使了一点小手段让杨继忠和江丽萍被判了无期。
哥问我开不开心。
我不在乎,我有哥就好了,他就是我的拨片。
拨片没了,吉他死在无数个日夜。
杨继忠进去了,不代表那些讨债的就会善罢甘休。但碍于我哥,他们始终没找到机会对我和我哥下手。
可能我就是这么倒霉吧,唯一一次和哥分开独自一个人坐车回家就发生了让我哥后悔一辈子的事儿。
那天雪下得特别大,哥在学校搞实验,我和他聊完微信之后就走到马路边等车。一边等一边刷手机。
注意到我旁边来了一堆人,我当时初二,身材瘦小,论打人,我被人打还差不多。心里一下就感觉不妙了,好歹我学聪明了,拿起手机假装在和人打电话,其实偷偷拨通了我哥的电话。
“喂,听得到吗?这里信号不太好,嗯你说。”
“嘟——嘟——”
“明天吗?可以啊,那你打算带上他们一起去吗?”
“嘟——嘟——”
哥,你在干什么,你快看一眼手机啊!
求你了,哥!!快接我电话啊!
“嗯好。啊,你要带她去啊?”直觉那堆人不会有所动作,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嘟——嘟——嘟——嘟嘟嘟嘟——您好……”
我一脚踩在雪块上,嘎吱一声,清脆又响亮。周围诡异的死寂。
那堆人看出猫腻,二话不说上来抄家伙事儿追我,我撒开冻麻了的脚丫子一路狂奔,边跑边给我哥打电话。
哥没接。
我被人揪住了后脖领子。
“放开我!!”我乱拍着手。
“放开你?放开你谁来替你老子还钱!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为首的那几个人哈哈笑着。
“我身上没钱。”
“没钱?”那十几个讨债的打量了我一番,咧开大嘴笑。
“那行啊,没钱就用肉还。”
我差点没给恶心的吐出来。
一个胖的跟死猪一样的猥琐男说着就走到我身边,作势要让我跪下来给他口。
结果裤链还没拉开,我直接当场就吐了,后面的结果当然是被人恶狠狠打了一顿。
他们有手上拿刀的,拿棍子的,甚至还有钢管铁管啥的,反正直到最后我被打得奄奄一息,他们才收手狠狠踹了我几脚后离开。
我被打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又酸又涨。凭着最后一点力气和意识给120打去了电话。两年内被打进医院两次,也是没谁了。
后来做手术啥的都是医院去联系我哥,我哥慌慌忙忙出了实验室才知道的。
我不怪他。
哥自己也是个小孩,还要照顾自己,他已经很累了,我要乖一点。
手术完之后,我第三天才醒过来没10分钟又晕过去了。我哥守在我床边连忙喊医生。医生说是前几天那群人下手太狠了,导致我血管爆裂堵塞,心脏骤然停止运转,人在如此的情形下被疼清醒了。
幸好我哥一直守着我,不然我当天早上就已经死在医院那张床位上了。
我一直昏迷了半个多月才真正意义上的清醒。
我哥就守了我半个多月。他高三,但他没关系,他成绩好,保送。
我说不了话转不了头就连睁眼眨眼都很困难。我想再睡一会儿,哥不让我睡。
听医生说是因为我得了那个什么该死的应激综合症,嗜睡是比较严重的附加症状,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受的刺激太大,所以我的内心深处才会更加倾向于依赖梦境中带来的安全感和舒适感,从而造成了我一睡就睡半个月的嗜睡状况。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我的潜意识在带我逃避现实。
此外我不仅嗜睡,而且到冬天如果遇到和那天相似的地方应激综合症也会被激发。我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只记得要等车,要给我哥打电话。
哥说他这辈子最愧疚的事情就是当年让我一个人打车回家,我心疼我哥。
当我被确诊这种怪病后的当天,我刚出诊断室的门,哥就疯了似得晃我,一边晃一边哭着说让我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看着哥哭的样子我好难受,可是我哭不出来。
我问他。
“有哥就能哭吗?”
他点头。
“那没哥呢。没哥我也能哭吗?”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把我搂在怀里拍我的后背。
哥不在的时候我哭得太多了。
但是哥走了,我就得学会坚强。
我没有未来,但是我的未来可以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