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下辈子,记得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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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西州还是有些寒风的。
京中人人都道这漼氏贵女和太子的婚约解了,乃是当今当今贵嫔嫌弃是个哑女
这也只是坊间传闻
不过是漼氏一族势力过盛,戚真真不想再出了个什劳子漼皇后。
陛下为了安抚漼氏,让其和小南辰王定下婚约
以弟子之名,于南辰王府拜师学艺。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待漼氏女儿及笄,便正式嫁与小南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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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殿下…是个怎样的人?”
时宜当今也才七岁,比着手语,对这个未来要嫁的人充满了好奇
“周生辰。”
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手持卷轴的先生,风雅至极。
可阿娘说,他是个大将军,是手握七十万大军的小南辰王。
六出岱州,朔州鏖战,水淹匠州,在这天下享有美人骨的盛誉。
美人骨吗…
这名号,何尝不是枷锁
明明未曾见过,为何提起便会心痛呢?
……
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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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以小南辰王未婚妻子的名义登上城楼看他大阅王军时,才算真真看见了那闻名于世的人。
狼烟为景,黄沙袭天
他立于高台之上,素手一挥,七十万将士就已然跪于身前。
“世行为鉴,守节死义。”
是色授魂与,还是情迷心窍,当时的她并不懂得这些。
只是双手紧紧扣住城墙青砖,心跳若擂。
……
“三娘子。”
拜师礼节简洁庄重,这才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一身墨衣,白鹤银冠。
只一眼,她就觉得什么雪胎梅骨,琨玉秋霜在这风骨前显得各外的俗气。
他是凡尘外的谪仙人,不该生在这乱世之中。
看眼前,是何人?
面又熟,面又生。
心中莫名触动,忽的落下泪来。
“师父像小师妹这般大的时候都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了,师妹还在舍不得阿娘。”
周天行打着趣,被周生辰一个眼神吓着憋了回去。
时宜迈着小步子,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
步伐轻巧,甚至连衣摆的幅度都恰到好处。
这就是名门贵女。
按照礼数,这时候她应该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师父”
可是她不能,只能尽量把面前的茶水端得平稳。
“时宜,在家中被唤作十一是吗?正好,我已经有十个弟子了,我也唤你十一,可好?”
“他竟然自称我,而不称本王,好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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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礼办的盛大,听说时宜在去年年关治好了病,能开口说话了,连宫中都派了人亲自来道贺。
赏赐箱箱流水似的进,宫中颁下圣旨
“漼氏之女漼时宜,贤良淑德,品行优良,赐其婚于小南辰王。”
“漼姑娘,恭喜了。”宫里的内侍笑得一脸奉承。
“民女漼时宜,谢恩。”
……
婚期定在了五月十一,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五月十一,我用你的名字做的谐音,吾悦时宜。时宜,你可喜欢?”
“师父你为老不尊!”
周生辰惯是知道这小姑娘一提到婚期就害羞,存了心思想逗逗她。
“我大你不到十岁,哪里老了,况且小十一,这婚期定下来了,是不是就要改口了啊?”
“不要。”
“看来本王还是太惯着你了。”说着就要往小脸上捏去。
“诶?师父,您老人家可不能欺负我们小师娘。”
半路杀出个凤俏,晓誉和谢云那是拦都没拦住。
被揭了老底的周生辰脸比锅底黑,早就看到了躲在门后的连个人。
“出来,谁允许你们进本王的书房的。”
“是小四!她把我们拉过来的!还有,师父你可不能捉弄人家小师娘,一生气跑了怎么办?”
“晓誉嫂嫂,你别乱说。”
“待你和师父成婚后,辈分可就乱套咯,你叫我嫂嫂,我叫你师娘?”
红晕爬上了少女的脸颊,比胭脂更甚,
“师父…”
她拉着他的衣袖,想让周生辰出面解围
看出了小姑娘的难堪,他才开口
“好了,你们每个人去给我抄书,没抄完不许吃饭。”
“啊?!”三个人异口同声,就算是舞刀弄枪也比抄书强啊!
“现在?”
“还愣这干什么,想再抄几遍?”
“没没没,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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烁玉流金,风吹动王府的喜挂,西州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们殿下啊,终于娶亲了
从王府开始,喜轿绕西州城一圈,所过之处皆是热闹非凡,孩童们争强这路边撒下的铜板。
周生辰骑着高头大马,胸前绑着红花。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他也格外高兴
也竟然多了几分世俗的意味
金光洒在他们身上,穿过薄纱,洒在时宜的手上。
这一幕,她似乎盼了两辈子那么长
“一拜天地”
……
人潮如炽热,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周生辰出去接待宾客,她静静的坐在房中。
忽然想起自己那个荒诞离奇的梦
自己没有嫁给周生辰,而是如当初的婚约嫁给了太子。
周生辰被陷害,储君赐他剔骨之刑
行刑三个时辰,无一声哀嚎
仅仅留下十二字血书
“辰此一生,不负天下,唯负十一。”
那一夜时宜哭到窒息,甚至没有机会告诉他。
“你从未负我,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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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回来了?”
周生辰一身喜袍,半摇半晃的站在门口,看到时宜后正了正神色,面上带着浅浅的笑。
“本王最擅佯醉,你忘了。”
两人相视无言,坐了许久,要把对方的样子刻入眼底,篆入心中,在日后大多数的分别时间里细细描攀模。
他们各自剪下一缕青丝,放入床幔的鸦青色布袋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在这之后,就该…
“夫人别怕,剩下的,我来教你。”
红烛帐暖,共赴云雨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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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之后,南辰王妃有孕
在一个冬天诞下一儿一女,取名
慕辰,慕宜
周生辰在时宜的床边跪了一夜
“时宜,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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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西州的风大的很,吹倒了鸦青色的战旗。
王军那一战损失惨重,再也没有捷报送来。
“周生辰,你就是这样对我负责一辈子的吗?”
“快醒来,快醒来看看我…”
时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几天,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她烧掉了所有捷报,画了数十副荷花。
那荷花里,还有他和他的心中炊烟,百姓人家……
“原谅阿娘是个自私的人。”
“阿娘太孤单了,阿娘要去找你们阿爹了…”
这一生如同一场大梦,阑风长雨,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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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南辰王的墓边发现了时宜,
身边的鸦青色布袋,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承载着他们最深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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