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何不为我荒唐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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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宫闱，雪稀稀落落铺满了皇城。
宫灯明明灭灭，歌舞升平，杯光交斛。
这是漼贵嫔的第三年除夕。
这两年边境屡传捷报，南辰王军收复城池，披荆斩棘。所过之处皆有百姓称扬盛赞，天子大喜，犒赏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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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佛祖，保佑师父师兄师姐，信女愿用一切来换他们平安顺遂。”
她卸了满头华而束缚的珠钗，跪在高大的佛像前。
她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瘦弱不堪，双手合十。
这有这时，她才是漼时宜，而非漼贵嫔。
当年去往中州的路上，她大梦一场，
小南辰王谋反，储君恨之入骨，赐其剔骨之刑。
行刑三个时辰，无一声哀嚎，至死不悔。
他一生风华，尽在寥寥数语中，深埋于世。
那一夜她哭到窒息，睁开双眼却动弹不得，血淋的画面在眼前无限回放，只能睁眼流泪……
还梦见了什么呢
是那长弓指日，马踏飞川。
是那大漠孤烟，九歌长弦。
年少轻狂的将军踏遍沙场，一剑挥天凌云志，半生戎马倥偬，不为谋权图贵，只愿国土之上，百姓安康。
塞外的云霞照不散中州的雾茫，一刀坠落，万古悲怆。
……
不愿再想，不愿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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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里，当时宜再见到他，倒也多了些事过情迁，物是人非的感觉来。
他依然是世人敬仰的小南辰王，是天上的月亮。
她低头，看向长摆上绣的雪梅。
这梅，她自认是比不上的……梅花高洁，而她想要的实在太多。
深宫两三载，也足矣让一个不知世事的世家贵女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若不是这样，在这吃人的宫墙里，她早就死过千百回了。
时宜不是没想过彻底离开这个生不如死的境地。可她拿起匕首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师父若是知道怕是会怪罪自己不爱惜身体的。
最终时宜还是放下了匕首，眼中含泪颓然跌坐在地上。
“周生辰，你真是让我生不得，死不能。”
这么多年，总会见到的，对吧……
“皇叔，朕敬您一杯。来，时宜，你们师徒经久未见，需得好好叙旧才是。”
刘子行故作亲密得把时宜搂在怀里，把她洁白的臂膀掐的青紫一片，一不小心露出的腕上皆是被他折磨的痕迹。
脸上毫无血色，双眼望着他
像是王府里枯败的荷，只剩枯干在寒风中顶立。微微一碰，便会折断，溺死在冰冷的湖里。
周生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角微微泛红。
坐下的将军个个眼尖，自然也看见了。凤俏把指甲扣入手心，眼看着泪就要掉下来。
“师姐，他们怎么敢，那可是小师妹啊她从小都没有吃过一点苦的，这么瘦成那个样子……”
“时宜，叫皇叔啊，快啊。”
刘子行面上带笑，眼神却是极为犀利。那是地狱中嗜血的恶鬼张着他的爪牙啃食她的血肉。
他在发怒的边缘若是这样，这个罪名又会被安在南辰王军和漼氏头上。
“皇叔。”
时宜带着哭腔，周生辰并非听不出来。他心痛的不能呼吸，不知是先喜久别重逢，还是悲她委屈求全。
他眉眼中的盛气在她面前早已化成一滩春水，周生辰自知从不是一个心如止水的人。
却在此时猛然想起那年拜师礼，
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在他面前，舍不得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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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宜说自己身体不适，先回了寝宫。踏出殿的那一刻眼泪就大颗大颗落下，除夕的雪未停，落在她的肩上。
本以为自己能把所有情绪埋藏在心底，这辈子再不回显露出一分一毫。可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这些日子的防备就像一个笑话。
她弯弯绕绕，走到了宫中小道上。
“师父是在这里埋过酒的罢。刚成婚的时候陆续喝了那么多，师父知道了该要说我了……”
她想自己大抵是疯了，再抬头，那人便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十一。”
这个声音早已贯穿她的一生，永生永世难忘。
愣愣抬头，两人相对无言。
“怎么？不认得师父了。”
周生辰笑着看她，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笑得有多难看。
时宜伸手去够他的美人骨，额头，眉间，鼻梁，点到嘴唇。
千秋史载，渊清濯沧浪。
魂归长安，千万里同风。
功高盖主赋于青史，谁又知他心中所志并不在此。
时宜缓缓站起，拂去他身上的落雪。
她步步紧逼，声音犹如妖媚蛊惑人心。寒风吹过，她顺势倒在周生辰怀里，手攀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吻上去。
她的唇冰凉，周生辰的却温热柔软。
羽睫轻颤，久久不愿离开……
周生辰脊背僵硬，他明知道自己可以推开，却为了自己这龌龊的私心随她而去。
“周生辰，什么是色授魂与，情迷心窍。”
这是她第二次唤他的名字，没想到问出的竟是这种问题。
“周生辰。”她唤他
“你何不为我荒唐一回？”
她不愿离开，仿佛在敲一扇打不开的门……
漫漫长夜无人发现他们，周生辰将她拦腰抱起向寝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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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生辰，我爱你……”
情浓时，她嘴中只剩他的名字。
贵嫔和皇叔，徒弟和师父。
他们从来不被世人所接受，干脆便坐实了这传言。
云雨翻覆，颠鸾倒凤。
“我想要的，不过始终一个你罢了。”
还好，
他不是像梦中那般草草的结局。
如果她一人能够换他们的安乐，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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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漼贵嫔死于宫中，众人议论纷纷。
周生辰听到消息后在王府藏书楼待了一整天，补完了整首上林赋。
次年战死沙场。
史书记载小南辰王一生为国为民，少时舍弃皇姓，不求名利。为北成收复城池，在天下享有美人骨的盛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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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水波汹涌，一旁静静立着两块墓碑
西州周生，周生爱妻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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